如瑾忽然想起当初在慕容昭宅院那地道的事。
那日，他们几个在地道里头四处乱转许久，顺祥婶却没出现指引一二，先前满脑子都是慕容昭的欺骗便将这个细节处忽略了，现在仔细一想便发现其中端倪。
只是，顺祥婶那么做又是何意？难道是不希望她和慕容昭走的太近？
是觉得她……不配吗？
如瑾收紧手指，荷包被捏成一团，香味更重，如瑾甩手将它扔出，却那么不偏不倚的砸在刚刚迈步进来的慕容昭身上。
他手上拿着大大小小的纸包，看着屋内有一团东西飞出来，也没在意，反正伤不到他，便由着那物打在身上，但是，待那东西掉落下去并且踩在脚底时，还是瞥了一眼。
脸上的神情瞬间冷凝，抬眼看着立在一侧的如瑾，皱眉道：“为何扔掉。”
语气虽平平，但是他眼神明显不悦。
如瑾抿了抿唇，思绪快速一转，便打算据实相告，一来自己不必吃这个闷亏，二来她也不想慕容昭被身边人这般蒙蔽。
于是走到慕容昭身前蹲身捡起那荷包，拍了拍上头的灰尘，说道：“我随香婆婆学香多年，鼻子比寻常人要灵敏许多，许是顺祥婶不知道我有这本事，便在其中加了些稀罕物。此香各个都是上等，可中间却夹了害人之物。”
“什么？”
慕容昭眼睛猛的睁大，似乎没料到这东西会出意外，于是将手中东西全都搁在案上从如瑾手中拿来荷包仔细的嗅了嗅。
“你说什么害人之物？”
“沉硝，大人应该有所耳闻吧，此物与沉香极像却含了苦涩之味，若不是调香之人，寻常人根本分辨不出，何况还被六七种其他香料所掩盖。”
慕容昭看着那荷包，面色沉的厉害，如瑾知道，他定是气愤的，一个那么信任的长辈却在他背后耍了手段。
“大人，我本不想挑动是非，可是事关你身边之人，我还是得说出来，信不信由你自己来定，只是希望你日后行事多加小心。”
慕容昭点点头，将荷包收回，抬手抚了抚如瑾的脸，“这些都是顺祥婶托我带来的小食，你若觉得有异扔了便好。”
“沉硝不足半钱，含量极少，想来也不是想要这么快便夺了我的命，其中或许有隐情，大人不妨查一查。至于这些吃的，就留下吧，她也没有必要多此一举。”
“好。”见她穿戴整齐，慕容昭顿了顿问：“百花坊？”
“是，坊主寻到了陈富贵尸身。”
“我送你过去。”
如瑾摇了摇头道：“大人公务在身，我自己过去便好。”
“无妨，顺路而已。”
哪是什么顺路，明知他没说实话，如瑾也没有点破，牵了马便带着暮草去了百花坊。
路上慕容昭一直沉默，眼睛看着远处，如瑾催动马儿行至他身侧。
“乔大人的案子查的如何？”
“已经查访到那位女子，刘衡风带人去了咸阳。”
“哦。”
旋即又是沉默，慕容昭侧头便看到如瑾正在抿唇思索，嘴巴张张合合的嘟囔着什么，大约是想着如何缓解眼下气氛，却不知说些什么。
于是说道：“昨日还得谢坊主相助，若不是他差人告诉我刘衡风躲藏之处，如今他已犯下重罪。”
“百花坊遍布眼线，刘寺正那杀气腾腾的模样定会被人留意，好在大人及时赶来。”
“多亏你将他拦下。”
如瑾淡笑着说道：“既然我们互相恭维，便平分了这功劳。”
慕容昭煞有介事的点点头：“刘大人家中略有薄产，倒是够咱们分上一分。”
倒是没想到这个时候他还说了这么句俏皮话，如瑾心下一暖，也随着他笑道：“大人家大业大竟还惦记刘大人财产！”
慕容昭笑容缓缓收敛说道：“那是慕容家的，不是我的。”
他说这话时神情极为清冷，好似不喜慕容老族，如瑾不解道：“大人似乎对老宅颇为防备。”
“大家族好比古木参天，根茎繁茂，扎到土壤之中争抢养料，然后再供养日渐老去的躯干，时间一久，众人皆知利益往来，无甚亲情可言，我为嫡孙，便活在他人眼中，任何人都想来对我的生活指手画脚。”
“所以，大人现在是想脱离慕容家？”
慕容昭摇头道：“谈何容易。”
说话间已经到了百花坊外，慕容昭扶如瑾下马后便策马离去。
暮草和如瑾并肩站在门口看着慕容昭绝尘而去，说道：“看来即便是手握重权的慕容大人也不见得潇洒，照样处处受限制。”
“是啊，此番又出了顺祥婶这事，想来心中更不好受，被信任之人背弃这种痛处，我感同身受。”
最开始是红绸，随后全伯、裴守德、常乐公主……。
这些人曾经都是她信任之人，可到头来全都给她当头一棒，姑且不说慕容昭那日说的是真是假，但是当时那种心境确实痛苦至极。
她原谅了红绸，那是因为她们有一样的辛酸与不得已。
她也原谅慕容昭，那是因为他舍不得这个人，舍不得恨他怨他。
至于其他人，恩情不再便只剩下仇怨，也只能抖擞精神应对，最后落得个不死不休的下场。
叹息一声道：“走吧，人人有本难念的经，咱们又何尝不是案板上的鱼，也得挣扎生存，活一日便谋一日。”
刚说完，旁侧小径便传来坊主声音：“倒是活的明白，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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