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昭明帝哂笑一声，语带嘲讽：“没想到孤的儿子，竟然还是个痴情种子！”
陈啟垣垂眸不语，却不想昭明帝下一句却是：“你同你母妃倒是有几分相似。”
陈啟垣浑身一颤，母妃！陈啟垣的耳边似乎又回响起陈老伯当初说的那番话了。
他的母妃死的极其惨烈！
谈及陈啟垣的母妃，昭明帝的侧妃妙妙，昭明帝冷硬的神情居然一下子变得温和起来，眸子凝视着窗棂方向，似乎想透过窗棂眺望广阔的蓝天大地。
“你的母妃妙妙，是孤此生挚爱。孤曾许过她，若是有朝一日，孤登基为帝，那么她诞下的你，必然是这片富饶江山的下一任君王！”
昭明帝的这话太过令人震撼了，陈啟垣难以置信的看向昭明帝，若非他的表情如此真挚，若非以他的地位无需撒谎，陈啟垣简直不敢相信这是昭明帝说出的话。
昭明帝像是陷入回忆中，没有注意到陈啟垣的表情，缓了缓继续说道：“当年废帝夺了孤的帝位不说，还出手狠辣，我的妻妾子嗣几乎全死，当初孤虽然有些许防范之心，却也奈何不了，只是命陈峰匆忙之际将你带走，留你一条命罢了。紧接着孤被废帝囚禁，为了不让废帝知晓你的存在，只能让你在那户农家中平静的生活着，孩子，你受苦了。”
昭明帝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不管陈啟垣如何神情，陷入回忆中的他断断续续说着当年往事。
陈啟垣的前二十年，同凤头沟所有的人一般无二，顶多是父母还在世时，送他去镇上上了几年学，比常人懂得多，能识字罢了。但是那些吃穿喝用，都不是任何一个贵族子弟能够忍受的。
因此昭明帝每每从陈峰口中得知陈啟垣的现状，都心如刀割，十分痛惜，却只能忍耐再忍耐。
等他好不容易有了资本，能够翻身反杀了，打算接陈啟垣过来一同打下这片天下、一同享受这片天下。却又无意中发现他的大儿子陈子毅居然没死，而是被烈焰军大将军尉迟修秘密抚养！
他的计划，不得不被迫中止修改！
当时尉迟修虽然是他的忠臣，是他夺位的重要助力。可他秘密抚养陈子毅，其心思不可不防。再者他那会儿手中底牌不多，情况又紧急，因此不敢贸然同尉迟修闹翻，于是他立刻接纳了陈子毅，并且在陈啟垣抵达陈国后，对陈啟垣不闻不问，甚至几次三番的故意打压陈啟垣，为的就是不让尉迟修一派的人认为陈啟垣对陈子毅有害，进而令陈啟垣遭到毒手。
在昭明帝故意捧长子陈子毅，打压陈啟垣的表象下，尉迟修和陈子毅都没有将陈啟垣真正放入眼中，虽然有排挤，却到底没有下死手。
而今，昭明帝登基年许，手中势力渐渐收拢，除了烈焰军外，其余势力尽在他的掌握之中！
而烈焰军的虎符亦是在他的手中，烈焰军说到底是认虎符、忠于皇室的军队，除非尉迟修打算谋反篡位，否则昭明帝就能够死死地压住尉迟修。
昭明帝底气十足，态度也越发强硬起来，直视陈啟垣，许诺道：“你虽然不在孤的身边长大，与孤的情分一般，可只要你是妙妙的儿子，孤打下的江山，就愿意给你！如今孤已经为你铺好路了，只要你应下孤的要求，孤立刻就让你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
陈啟垣并没有十分感动，而是觉得很是唏嘘。
先前昭明帝那般对待他，竟然是为了保护他！
而如今昭明帝掌握实权后，就打算废除太子，立他为太子！
难怪史书上常说天子大多是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
一个废太子，能有什么结局？
陈啟垣不是圣人，并非为陈子毅抱不平，可到底心有些戚戚然。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君臣在前，父子在后。
他和昭明帝并没有太多父子之情，恪守着君臣之义就可。
陈啟垣目光清澈明亮的看向昭明帝，语气平静的说道：“许是我自小长于农家，眼界狭窄的缘故，我一直认为人生在世，不过百年，唯自由自在最为重要也！昔日在凤头沟，我所想所愿，不过是多赚几个钱，能够丰衣足食就行。之后得知身世，也不过是迫于世情，为了替您、替母妃讨回公道、为了替陈国百姓谋得一个太平盛世，我从一介平民书生到手染鲜血的屠夫，内心已然是十分煎熬了。当我得知你对我的忽视，对大哥陈子毅的重视，我心中虽然有些许不满，却也坦然接受。而今……”
陈啟垣摇了摇头，可以说，昭明帝今天的这番话，是彻底推翻了他心中对昭明帝、陈子毅等人固有的印象了。
“太平盛世！呵！”昭明帝哂笑一声，反问陈啟垣：“你认为陈子毅能够让天下百姓享受到太平盛世？我看未必！孤欲废太子，并非仅仅为了给你腾出位置，也是因为他还不足以成为一位贤明的君王！”
对此，陈啟垣不置一词。
他对陈子毅的了解，必然不如昭明帝深，也不愿为陈子毅辩解什么。
“天家无亲情。如今孤在世，手握重权，哪怕陈子毅想做些什么，也要三思而行，你可想过，待孤百年之后，陈子毅又是否会对你下毒手？”
昭明帝的逼问，令陈啟垣眉宇紧蹙，担忧在脸上一闪而过。
在路途中时，林筝就曾开玩笑般的说道：“我竟没想过，这一路居然顺风顺水，以前读史书，皇室兄弟之间互相杀戮的，大有人在呢。”
陈啟垣先前就上交了兵权，看似潇洒，其实他将实力精悍之人都留在自己身边，将对他忠诚之人都打乱插入其他军营之中，待若干年后，这些人在各个军营中，又是一股中坚力量了。
这，是陈啟垣给自己留的后路。
沙场上的交情，是过命的交情，比其他交情更铁，哪怕有一两个中途叛变了，也不可能全军覆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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