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啟垣脑海中想着这些部署，耳边听着昭明帝诱惑般的话：“只有你自己站在至高无上的位置，才能够保障自己和亲人的安危，你必然不想待孤百年后，就全家上下一同来底下陪孤吧？”
这话有些狠了，陈啟垣不由得面色微动。
可陈啟垣也知道，这并非恐吓，而是极有可能发生的一种事实，但凡陈子毅有覆灭他的心思，那么昭明帝活着的时候，他可能是安全的，可昭明帝一旦故去，那么……须知，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更何况这天底下，有谁能抵挡住一国之君的杀心？
陈啟垣伫立在那里，良久无语。
今天这番话，让他太过惊讶了，一时之间难以决断。
好在昭明帝似乎打算做一个好父亲了，并没有逼着陈啟垣立刻做决定，而是给出三天的时间：“罢了，孤也知道你还有许多事情没有想明白，孤再给你三天时间好好考虑一番！”
陈啟垣仿佛松了口气，紧绷的肌肉也松懈了些，下意识点了点头。
昭明帝看着他，眼眸中闪过一丝似笑非笑的光芒，忽的说道：“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这大概是天底下所有男人的梦想，你且三思！”
陈啟垣抿着嘴，行礼告退。
昭明帝没有挽留，只是目送他离去的背影。
守在门口的陈老伯并没有跟随陈啟垣而去，而是留在殿中。
昭明帝看向他最为忠诚、最为信任的仆人，笑道：“依你看，他会怎么选择？”
陈老伯无需思索，张口便说道：“若非陛下的那个要求，他只怕就应下了。”
“哦？”昭明帝轻哼一声，讥讽的道了句：“真是个多情种子！不过别的好商量，这一点却是万万不行的！”
陈老伯便沉默了，过了许久，才说道：“老奴自小服侍逍遥王，自认为对他还是有些了解的，他这人并没有多少宏图霸业的心思，不过可塑性却是极强的！他没有学过帝王之术，但是只要他愿意学，那么想必会是一位好皇帝。再者，他在普通农家长大，见识过底层百姓的贫苦与无奈，心中对百姓自然怜悯，若是手握重权，自然也会以百姓为重。”
“以百姓为重。”昭明帝轻喃一声，直接说出自我认知：“如今陈国百废待兴，孤做了许多事，看似是为了百姓好，但是孤心底知道，孤只是为了孤的江山罢了。说到底，在乎的，还是孤的皇权。”
陈老伯不语，皇室中人，若无意外，俱是养尊处优过着人上人的生活，如何懂得百姓之苦？哪怕少有几位才智精干的帝王，也不过是为了巩固皇权罢了。
所以，开国帝王大抵是真心为百姓着想的，而渐渐的，几代之后，皇朝就走向末途了。
昭明帝和陈老伯的谈话，陈啟垣自然是不知道的。
从勤政殿离开后，陈啟垣无意识的在御花园漫步着，抬头远眺而去，天地间处处可见春光。
哪怕假山墙角，都有数枝繁花盛开的枝桠伸延而出，各色花卉争相绽放，轻柔的春风拂过，带着数种芬香残留在鼻尖，萦绕不散。
春光明媚，天气晴朗，可陈啟垣的心情却没有得到丝毫的缓解，越发沉重起来。
这真是一个艰难的抉择。
自古以来，帝王称孤，便是隐喻了帝王都是孤家寡人罢了！从内心深处来说，一直以来，陈啟垣都没有想过当皇帝，并且他也没有自信能够做一个好帝王，征战沙场，手染数万人的鲜血，已经足够令他对军政之事疲烦了，肩负数百万百姓的重责，也让他倍觉艰辛。
然而天家无亲情，昭明帝的那番话，让他对以后的安危，保持着怀疑态度。
常言道，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陈啟垣和陈子毅虽然是兄弟，一则不是一个母亲，二则并非一同长大，并无多少血脉亲情可言，对于陈子毅来说，他的存在，比后宫里的那些才诞下不久的小皇子危险性更大！
陈啟垣读过史书，陈国的、唐国的，都读过。同时也发现，许多君王登基之后，便会大肆杀戮兄弟，除了一母同胞的，其余的皆难以幸免。
在不清楚陈子毅为人的情况下，陈啟垣不敢赌。
可是……昭明帝的要求，却也让陈啟垣难以应下。
他见过妻妾成群的人家争风吃醋、子嗣接连夭折；他也见过如凤头沟这般贫瘠之地的百姓娶妻艰难，共妻更是常见之事。因而在他心中，一直认为一夫一妻便是最完美的婚姻状态，再者他心中只有林筝一人，容不下第二个人的身影了。
他很清楚，一旦有了第三人，他和林筝之间的感情，就会彻底变味。
池水乍暖，数只鸳鸯在池水中游弋着，小荷才露尖尖角，一点翠绿上，蜻蜓暂歇。陈啟垣伫立在池边假山处，蹙眉凝思。
“二弟。”一道清亮的嗓音响起，陈啟垣循声望去，看着身穿太子服饰的陈子毅朝他缓步走来。
陈啟垣眼神半眯了片刻，视线落在陈子毅的礼服上。
陈国礼仪甚严，不同的身份，有不同的礼服，只是陈啟垣以前从未仔细观察过陈子毅身上的太子礼服，此时看来，不知道是不是心境的缘故，竟然觉得那件礼服果然比他的王爷礼服好看许多。
陈啟垣回过神来，微微的摇晃着脑袋，将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清空。
“太子。”陈啟垣很规矩的向陈子毅行礼，陈子毅坦然接受他行的礼，才慢半拍似的说道：“你我血脉兄弟，不用和外人似的讲究这些。你唤我一声大哥便是。”
陈啟垣笑笑，并没有把陈子毅的客套话当真。
“太子可有什么事情？”
陈子毅说道：“方才父皇交给我一个任务，如今已是春耕时节，他命我和你一同前往王城周围的城镇劝耕。我原打算去你宫殿寻你，却不想你在此地赏景。”
劝耕？陈啟垣几乎瞬间明白昭明帝的打算了，他眸底闪过一抹沉思，随即笑道：“好，何时出发？”
陈子毅道：“今日已晚，明日清早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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