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沐面无表情凝望着她:“凉辰,其实她……”
“其实我一早就知道是谁刺杀的你。”却是乔灵儿坐在地上柔柔开口,虽然身子一动不动,脸上却露出比死还雪白的神色。
旋沐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负手不再开口,那一双深如寒潭的眼睛,越发凝成坚冰。
凉辰摇头:“怎么回事?”
她赤着脚跑过去,蹲下身子摇晃着乔灵儿的肩膀:“是谁?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是……我的……父亲和哥哥……”依旧静坐如石,眼泪满满却又蓄满了她的眼睛,默默的滑落下来,连绵如珠。
凉辰怔怔一愣,想起那一日梅花树下,义结金兰时满心坚定的豪言壮语,想起那一日她的青闺之中,见到虚弱的崔姨娘时的震惊喜悦,想起迈出幽禁的第一步,她看见自己冻疮时流下的泪水,竟然将直逼喉头的质问之语生生的给咽了下去。
质问?这不是对结拜姐妹该有的语言……
可是,心中的疑问还是不能打消,凉辰轻轻抚摸她冰凉的脊背,痴痴道:“你最开始不知道,是么?”
细细算来,与乔灵儿相识不过几月,凉辰却莫名的选择了不余遗力的相信。这世间,丑恶已经那么多,何必再在自己的心中添一层丑恶?
乔灵儿心中一暖,仿佛是得到印证一般,眼眸悠悠抬起,嘴角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我就知道,你会相信我。”
凉辰替她拭去泪痕,婉转温颜说出真意:“我信你,更信我自己。”
也许受到旋沐态度的影响,其实小雅在凉辰耳边,曾经不止一次的提醒过要提防乔灵儿。
可是凉辰,却从未怀疑过自己义结金兰的姐妹。
画眉泪流满面:“侧妃,谢谢您相信我们主子,只有我,只有我懂得我们小姐心里的苦啊!一边是她的父兄,一边是她的结拜姐妹,她心里苦啊……”一口气说的太多,画眉竟然将一张俊脸急成了赤红色。
乔灵儿软笑低声呢喃:“谢谢你……姐姐……”
旋沐原本静静的听着,看见凉辰两人竟然互诉衷肠,心中莫名的翻涌起怒火,忽然伸手一掷,手里瞄着梅花的珐琅瓶子已经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落地有声,画眉却是被镇住了,一声不敢再哭。
乔灵儿亦是有些惊恐的站了起来,身子单薄如风中的弱柳,面对着旋沐逼近的脚步,娇喘一口气,咬唇勉力道:“五皇子,我知道我怎么说你都不会相信,但是,自从知道是我父兄派人刺杀的姐姐后,我便求了他们不要再这样!”
旋沐不易察觉的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大婚当晚,你劝我去看看凉辰,我还真觉得你是个不错的女子,谁知道,第二天,我的亲信便打探出是你们家派出的刺客,还将这一切栽到了七皇子妃的身上,你们的居心,可见一斑!”
旋沐甚少一口气说这样多,以至于让凉辰都感到意外。
乔灵儿又是眼圈一红:“所以,新年你便让我称病,带了姐姐去宫里?”
凉辰心里一惊,原来大婚第二天,旋沐便将乔灵儿斥责哭泣,并不是单纯因为乔太傅斥责了旋沐。原来新年自己甜蜜与风光的背后,有着乔灵儿这样不为人知的悲哀。
“那是你罪有应得。”
“旋沐!”凉辰这一声断喝在岑寂静谧的屋子里显得有些惊人,她见乔灵儿脸色苍白如纸,摇摇欲坠,忙上前扶住,将乔灵儿交给画眉照顾后,一步步走到旋沐的面前,盯着他的眼睛,郑重道:“我知道你不相信,可是我相信。”
闻得“相信”二字,旋沐微微睁目:“那你知不知道,前几日说千媚养尊粉中有麝香的那个太医,也是乔家指使的。”片刻,他又冷冷的注目乔灵儿,“这个,你可知道?”
乔灵儿双肩耸动,眉目间尽是难言的痛苦与惊异:“我真的不知道……”说完,挣脱开画眉的手,欲扑上来向凉辰解释,却是脚步不稳,一头栽了下去。
如风中的衰败落叶,乔灵儿虚弱的匍匐在地上……
画眉大急,脸色似乎要沁出鲜血一般,扑到躺在地上的乔灵儿身边,便是撕心裂肺的大喊:“小姐,你醒一醒!”
凉辰一把甩开旋沐想要盘上来的手,亦是扑在乔灵儿的身边,大喊道:“灵儿妹妹!灵儿妹妹……”
纵然凉辰与画眉的喊声再大,乔灵儿却根本没有丝毫的反应。凉辰心中越发焦急,轰然站起来,急速的打开门大喊道:“快去请太医!”
崔姨娘与芳芳皆是站在廊下听声音,忙不迭的遣人去请太医,又一同乱哄哄的将乔灵儿扶回去了她的正房。
眼见得乔灵儿离开了自己的屋子,凉辰的脚却像是定在了地上一般,她还有什么面目去见自己的结拜妹妹呢?
乔灵儿,若不是因为自己,她岂会受旋沐这样的怀疑,以至于气急攻心晕了过去?
脚下虚浮无力,似乎是踩在棉花堆上,从脚底板传上来的冰冷,亦是慢慢传到心上,一片哀凉。旋沐依旧冷漠的站在那里,在凉辰眼里,陌生的离奇。
良久,凉辰一次又一次的甩开了旋沐的大手。
旋沐的眼中满是焦躁,无奈,只得强行将凉辰抱在怀中,任她扑打也不放手,这才将赤脚的她又放在了床上。
麻木的坐在床上,脚上刚上好的冻疮药膏早已干涩,如她此时干涩的心,干涩的泪水。
旋沐冷峻眼里燃烧着炽热,看凉辰失魂落魄,不顾一切握住她颤抖的指尖,语气里夹杂着一丝害怕:“凉辰,你不要这样……”
凉辰用力试一试干涩的眼角,勉强开口道:“你去看看灵儿妹妹,若是她无事,再来说别的。”
她不能容忍旋沐此时的冷眼旁观,她所炽热爱着的,是一个外冷内热、知心重情的五皇子,在天家富贵中保持着弥足珍贵的爱人之心的五皇子殿下!
她的旋沐,不该对乔灵儿如此绝情……
旋沐将被子围在凉辰的身上,慢慢将头靠在凉辰的额上,声音里透出一丝清冷与关切:“她会没事的,你相信我。”
不动声色推开他,凉辰别过面去。
旋沐用一种难言的目光看着她,神色复杂。终于踱步离开,背影却格外落寞。
凉辰默默躺下,静静的蒙上被子,忍了半日的泪水终于一滴一滴落下,一点一点濡湿厚实绵软的锦被。
我向往的,的确是天下无双的爱,可这爱,我却不想刺伤结拜姐妹……
房门紧掩,连芳芳都赶了出去,真正的寂寂无声……
一点一点手足无措,如果真的因为自己,结拜姐妹有什么三长两短……
不敢去想,不愿去想……
庭院深深,是哪里传来了隐隐的欢声笑语?
大门忽的一声洞开,芳芳许是跑的急,语气断断续续,喜悦而高调:“小姐……正妃……原来是……是有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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