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忠闻言只是甩了句“你不必管”便阔步离去。
如瑾咬牙看着他的背影消失于门外，便向一侧的刘衡风抱怨道：“日后你在此人手下做事定然得受些委屈，你看看这阴阳怪气的性子，好似旁人都欠了他似的，有求于人还那般高高在上！”
她忿忿不平的说完，刘衡风便拍了拍她的肩解释道：“大人不过是快人快语，你莫要这么怕他便好了，你没觉得咱们大理寺历任寺卿都脾性相似么？大智若愚，机敏沉稳，刚直不阿……也只有他们这般威仪，才保得住咱们这些下属不必像刑部那些人，处处受限。”
听着倒也有几分道理，若大理寺卿都是像黄寺丞那般趋利避害，那这里定然会乌烟瘴气。
看来脾性又臭又硬的段明峰和裴忠，倒是护了大理寺众人，于是不再背地里多话，一叠声的道歉，“行行，我说错了还不行！你既然如此适应，那便祝你节节高升。”
如瑾说罢，便去了停尸房，这一段时日她手下这几个新仵作也渐渐上了手，不会一看到死人便吐的昏天黑地。
他们总共就三人，福乐、建功和韩堂。
韩堂是主簿的侄儿，那两个则是从军营过来的军医，因为在战场上伤了腰腿无法再行军打仗，便过来做了仵作。
也不知这些人是何方势力塞进来的，反正她只当作不知情，用心传授他们验尸之法便可。她也从未将自己的手法当作什么秘密藏着掖着，先前整理的二十例基本辨别之法也寻了国子监的两位学博士又斟酌了措辞，又请了画师配以图解。
这部著书多为整理师父当年零散的一些经验，又将古籍的记载也附在每一个案例后，装订成册分送给学徒。
刘衡风一直筹划着将此书籍呈给圣上过目，或许能讨些奖励，可如瑾一想到她现在阴晴不定便歇了心思不愿触霉头。
当然，最感动的还是这三人，他们得了书籍后便是好一顿叩谢，发誓定会好好研习。
这三人，都是十七八岁的男子，与如瑾年纪相当，平日里说话倒是无甚障碍。相比而言，她最欣赏的便是韩堂，他是这几人之中最为勤奋刻苦之人，懂些功夫，手脚麻利，他话不多，寻常闲下来便是看如瑾编写的一些验尸实录。
今日，他们验的是一具自缢而亡的女尸。
几人安静的查看，将死者身上的伤痕都记录下来，再判断她是故意自缢，还是被杀后家装成自缢。
如瑾走进去时，见这几人面上虽无血色却站的笔挺，严阵以待，似乎这尸身不定什么时候就能跳起来似的。
“咳咳……”
她重重的咳嗽了一声，将那几人吓了一跳，齐齐往后退了好几步，唯有韩堂还算沉稳没有动弹，却也抬手捂住心口。如瑾见自己此番动作将几人吓得魂不附体，连忙摆手，“莫怕莫怕，我从外头进来见你们太认真，怕贸然出声打扰了你们研究案子。”
韩堂毕竟比那两人年长了三岁，沉稳了些，待看清是如瑾时便平复下心绪，上前施礼道：“是徒弟们胆量不够，怎能怪师父呢。”
如瑾也懒得再纠正这几人对她的称呼，既然他们愿意喊师父便喊吧，大不了在传授经验时再多认真些。
她摆了摆手，走到尸身旁，从腰间抽出银筷检查了脖间伤痕，她动作放的很慢，将尸身从头到脚都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包括阴门和粪门都没拉下。
她检查时也会分神留意那几人的神情，见他们对于检查私密处还是心有芥蒂，待收了银筷后便问道：“你们看这具尸身只感觉到了恐怖和阴冷？”
韩堂回道：“死者身前的遭遇都会呈现于此，与其说我等怕的是这副躯体，不如说……是这些孤魂身前受得罪。一看到那些伤痕便会想到他们的挣扎与痛苦，自己也会害怕。”
如瑾看向另外两人，他们这会儿也恢复心绪，脸上也多了一丝血色，福乐听完韩堂的话后赞同道：“不瞒师父，站在此处我确实脚底生汗，虽然记着你的话，要将尸身当作证物看待，可一想到那伤痕背后之事，便心有余悸。在军营时刀光箭雨，营帐不断会有人死去，可是那时候已然麻木，看着同伴死去，权当他们上了天作天将去了，埋了立碑便可，可现在……”
“是我太操之过急，不过短短几日你们便可以压制内心恐惧面对亡者已是难得，想当年我被师父逼着立在挺尸台前，足足哭了一个多月。”
那几人莫名的松了口气，互相鼓励的拍拍肩膀。
如瑾见他们相处融洽也甚是欣慰，又闲话了几句，福乐便指着尸身说道：“尸身脖后未见八字交匝之痕，身上有暗色伤痕，似击打痕，在头，左手臂，还有左腿外侧，这些特征说明此人是被击打后勒死。可被告的那位弘文馆学子是亡者情郎死活都不承认自己是凶手，说这女子身前招惹了其他男子被杀。”
建功也说：“这女子是国子监一位书学博士独女，他们家一直咬着案子不妨，也不信验尸结文，两家子眼下各执一词。”
“你们可跟着去了案子的现场查看？是否详细了解这亡者身份，以及和那位书生的关联？”
韩堂回道：“案宗都是主簿大人管理，我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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