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昭闻言摇头道：“内卫人手足够，你不必担心，一切都在控制之中。只是韦家如今狗急跳墙或许会使些阴损招数，你和刘寺正结伴而行，过了这几日他们便再无翻身之日。”
“他投靠的那位武将军呢？那人会不会为难你？”
慕容昭见她捧着木匣一脸担忧，叹息一声走上前拍了拍她的头，说道：“圣上有意提拔武家后辈，这些日子正在暗中观察，那些人消息灵通，自然是知道的，所以近日都安分守己，行事谨慎。韦家所犯之事已被传至街头巷尾，甚至连早前的旧事都被抖搂出来，圣上已经动怒，武宗懿那般聪明怎会在这个时候掺和那家人的破事。韦家现在不过是垂死挣扎！”
“即便如此，大人还是要多加小心。”
“嗯。”
慕容昭来去匆匆，也未管那烧档案的人，便又离开。
如瑾和刘衡风立在停尸台边，寻思着用不用验尸。
天色着实不早了，刘衡风见如瑾面带疲惫，便说道：“此人也不必再验，定是韦家的细作无疑，死因也是昭卫踢死，没什么可验，至于他的身份我自会交代主簿查证，早些回去休息吧。”
如瑾一日未进食确实心慌的厉害，额头冒了层层冷汗，实在无法再验，连忙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布袋，取过一个果干塞到嘴里。
缓了缓神又说道：“死者熟悉大理寺环境，又能走到这里而不被其他巡逻护卫拦截，可见确实是大理寺中的熟面孔。一进来便直奔装有韦家案宗的匣子，说明对我的行踪也了如指掌，此人既然出自大理寺，那便要刘寺正派人查了。”
“嗯，我晓得了，来人！将尸首抬到尸房。”
刘衡风招来下属将那人抬走，打算放到稍远院子地下一处大的停尸处。
“铛”的一声，那几人抬着尸身走过时，忽然有一小瓶掉落，滚到了如瑾脚边。
她俯身看了看，本以为只是个普通的药瓶，可拿到手中后却发现了不同之处。
“质地细腻，色泽温润、整个瓶身无一丝瑕疵，就连瓶塞都是上等的红绸包裹楠木所制，这一个末等官差如何用得起！这瓷瓶，寻常民窑很难烧的出。她拔开瓶塞要闻，却被刘衡风拦住。”
“谁知里头放的是不是毒药，你将那东西倒出来再看。你可莫要小看我们，中了几回招之后真是越加谨慎。”
如瑾点点头，用丝帕垫着，将药丸倒出。
“咦？”
“怎么了？”
如瑾目光沉沉的盯着那赤色的小丸，沉默片刻后又拿起来闻了闻。
不会错，和二哥药中材料有七八分像，或许他的里头多了一味什么，总之她敢断定这二者之间定有关联。
于是她默默地拿起那瓷瓶装入荷包中。
刘衡风不解的看着她动作，说道：“此物或许就是韦家某人要挟他用的丸药，他方才不是说被人控制么，这或许就是证物。”
如瑾摊摊手，“证什么，只能证他被人下毒，却证明不了下毒的是什么人……韦家奸滑，又会承认？”
“那你留着它作甚。”
“这瓷瓶着实好看，我想拜托坊主帮查此物来历。此人，我还是再验一遍，或许能发现些线索。”刘衡风没再多问，安静的立在一侧看她验尸。
正验着，下属前来禀报，“此人名叫柳方，乃大理寺新上任的评事，当差不过半年，据查此人家境贫寒，来自长安鄠县，上任至今一直勤恳，看着很是老实。”
如瑾听罢垂眼看了灰白的尸首一眼，想到他犯案时那决绝的神情，叹息道：“老实人被逼急了，所以豁出命。”
她解开柳方衣衫，叠放旁侧。
待那里衣拨下后，她和刘衡风都惊的站直身，这人手臂上有一道道的划痕，从手腕一直到肩部，应是故意割的。看这刀锋走势和下刀力度，这些伤痕都是他自己用右手划得。
这人平日在自残身体……
他身上也有好几处烫伤，“这形状，应是烟斗。”更奇怪的，这人身上还有很新的，咬痕、掐痕。
力道极大，很多处都出了血，尸身显现出一圈黑紫。
如瑾咬紧唇角，这类痕迹她以前也见过，很显然是被人侵犯。齿痕的形状和力道也说明，施暴者是男人。
一旁的刘衡风见如瑾摆弄丈量，应该是明白了原委，咬牙恨声道：“这，这也太可恶了，怪不得他瘦的只剩骨头，神情阴郁，原来是……朝中确实有那么几个人有此好，只是居于高位无人敢管，再加上对方行事谨慎，这种事大理寺还有刑部尚未接过这类案子。”
如瑾按压尸身每一寸骨骼，确定他先前没有被旁人殴打，断裂处就是撞到墙壁折断颈骨和脊柱致死。
“慕容大人怕是也没想到这么大个人，能如此不堪一击。”
她又查验了他的下身，最后面色沉重道：“十年寒窗却遭了这般罪，他如今惨死才被咱们看见，可还有多少寒门学子暗地里被那些达官贵人欺凌。想当初猫儿巷血案时，葬送在泉氏老族和泉氏余党手中的无辜之人不都是那些可怜的寒门子弟，就因为他们身份低微，便无人替他们申冤……”
刘衡风咳了一声，打断如瑾的哀伤。他很实际的说道：“这便是人往高处走的缘由，世人都怕被人踩在脚底，这是亘古不变的法则。如瑾，同情根本无济于事，反倒让自己难受，坏人不会消亡，无辜的人也不能尽除冤屈，所以才有大理寺、刑部存在的价值。柳方不是第一个亦不会是最后一个，与其难过还不如让自己冷静将这个案子查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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