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他心口的沉闷在走出殿外才消散了些，动了动手指才发现掌心全是冷汗，他知道，女帝最后说的话绝不是虚言，她何其敏锐，只要多想几步便知道他对如瑾定是不一般。
虽然殿上对答的几句都勉强站稳了脚，可圣上的疑心还是扎了根，如瑾的身世，他已经动用江湖势力都清扫干净，除了那位常乐公主还有袁天师这些相熟的人外，其他人很难再查到底细。
所以，皇帝不会那么快就发现如瑾身份，但是也不得不防范，这些事终有一日会被抖开，那时他作为包庇的人也定难逃责难。
他兀自思索，少见的走了神，手边一热才发现如瑾跪坐在身侧，用她小巧的手指将他的手包起来，递过来一杯热茶，而她正担忧的看过来。
“大人为何出神？可是有何难解之事。”
如瑾抓着慕容昭冰凉的指尖，看着他眉心紧皱，着实担心。他在宫中到底发生了什么？圣上说了什么？罚他了，还是……
“只是想了些家族中的旧事，你不必担心。”
“真的？今日大殿上圣上没有说些什么？”
慕容昭垂眼看着茶水，淡声道：“武殿下所求定不会被答应，东宫失火乃是衰事，此时封妃算什么，他那般请求不过是想让我出言相帮罢了。”说罢砖头看着如瑾，“他只是想用此时换得我的支持，他很清楚我一定会阻止他封妃。若我在殿上替他说话，这封妃的事便就当是一句风凉话，若我也同朝臣一样，将他移出东宫，此人定是藏了后招，会使法子将你留在东宫。”
“殿下他会如此么？”
“你亦可以不信，反正，此事已经结束，武殿下继续留在东宫，监管工部重修东宫各殿。而你，定是另有安排。”
如瑾点点头，忽然笑了一下将头靠在慕容昭膝盖上，瓮声道：“多谢大人。”
“不必。”
两人难得亲近，都有些拘谨，僵持了半晌不由得相似一笑，慕容昭拍了拍如瑾的头，“耐心等两日。”
“好。”
圣旨是第三日才下来的，是一道口谕。
那大监立在石阶上尖着嗓子说道：“东宫失火，国之大事，起火之由交大理寺与内卫彻查，命武殿下武旦率工部修缮各殿，工期结束前，任何人等不得进入东宫。另，武殿下武旦在佛前立下宏愿，为大周祈福，东宫女眷皆遣散出宫……”
听到此处，有人欢喜有人忧，没有背负使命进来的人自然不想在此处耗费光阴，开心的去收拾东西。而那些各府塞进来的探子却发了愁，一颗棋子，若是无用那又是何等命运呢……
而如瑾听到时便看向武旭，他这一步倒是走的利索，一举便将那些心思叵测的女子全都散了个干净。而所谓的礼佛其实就是带发修行，所以，遣散姬妾倒也说得通。
不得不说，这一步棋走的极好，既可以暂时封闭耳目避开朝堂专心礼佛，又能散一批眼线。
浑身伤疤，换来的倒也值了。
所以这场莫名的的大火，虽然凶险，但对于如瑾她们来说却是有如神助。
宣旨的大监离去后，剩下的姬妾便是一片哭泣，真真假假的装装样子，唯有如瑾面色淡然，武旭说了几句场面话，命人分了些银钱给那些人，便被人搀扶着进了屋内。
如瑾待那些人都离去后才进了书房，武旭正好冲了茶，知她进来却也不抬头，依旧执壶专心的冲洗茶碗。
“殿下日后多保重。”
既然一人沉默，那另一人便要打破沉寂，如瑾率先开头，平静的与武旭道别，看着他消瘦的手腕，不禁唏嘘，这将近两月的时日，发生了太多变故，看似离得近，却是渐行渐远。
沉默了良久，武旭将茶碗推到如瑾手边，才出声道：“一路珍重，日后的路并不太平，你要留心身边之人，要好生保护自己，我现在堪堪自保，日后定要谨小慎微，没拖累你已是万幸，所以将来再见时怕是要许久了，那时若各自安好，我再请你喝茶。”
武旭面上并无愁容，反倒是一派安然，宽衣博带头发用布条束在头顶，加上那身清隽之气，真有几分参禅之人的气质。
她打量了一遍，轻笑道：“此时此刻我倒是想到一句话。”
“哦？”
“青山依旧，绿水长流，江湖再见，仍是朋友。”
武旭听罢念了一遍，笑了一声，“自当如此。”
“殿下吃尽苦头，如今只是韬光养晦，日后定有转机。”
茶盏相撞，以茶代酒，这二人依旧要继续接下来的路。尤其是如瑾，离了东宫，她只是离了某些纷争，外头的常乐公主、师父、还有那些素未谋面却已谋划过她的人……
他们，依旧是无尽的麻烦。
来时一架马车，回时依旧是那个车夫，半旧的木箱，几包细软。她没有从东宫拿什么宝贝东西出来，只是武旭寻来的几本话本子她觉得有趣便拿了。
因是圣旨下来让这些女眷离开，所以众女虽各怀心思却也不敢埋怨，第二日一早便有人三三两两离去。
东宫的一处佛堂昨日也请了法师来诵经，外头被军营围住，如瑾出来时看到赤一正带人巡查，便向他施了一礼。
谁知，他竟大步走了过来。
“见过将军。”
“如瑾，你是不是和那武殿下合了伙害我们头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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