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神色如常的武旭,如瑾越发觉得悲凉,看着逐渐搭起的高台艰难的吞咽了一下,低声道:“还算顺利,殿下这边……”
他侧头看台子方向,抚了抚衣袖淡声道:“意料之中,迟早之事,看着就好。”
如瑾没有接话,垂手立在一边,看着内监面色严肃的走到石阶上。
“圣上口谕,查东宫巫蛊一案,皇嗣妃刘氏、侧妃窦氏二人合谋用巫蛊之物诅咒天子、皇嗣与朝臣,祸乱朝纲,此等行径罪大恶极、天地难容,故赐死。所有东宫宫人一同观刑,以此为戒,钦此。”
众人跪下领旨谢恩,那内监一挥拂尘,刘氏和窦氏便被羽林军的人带了上来。
两人都如同血人,被拖上来甚至都人事不省,被绑在两根木柱上,随后一桶凉水兜头而下,二人缓缓清醒。
“殿下!”
“殿下救救妾身!”
如瑾手指攥紧看了眼上头的两人,又瞥见旁边一人手上捧着的长钉,只一眼便知道这是要用钉子活活的将她们钉死。
这种方式很残忍,长钉钉住手、脚还要钉双目口鼻心肺腹,依次下来要十八根长钉,因为执行的人手法精妙,所以在最后一根钉下来的时候才能咽了气。
周围的人都倒吸了凉气,窸窸窣窣的挤在一处。
此时武旭忽然出声,“可否容本殿同她们二人说句话?”
内监倨傲的点点头退至一侧,武旭谢了一声便朝刘氏她们走去,宽大的衣衫在他的身上晃荡,平添出几分萧索与无奈。
如瑾眯眼看过去,就见武旭立在木柱前朝二妃说道:“此生辛苦,来世愿你们寻一个好人家,不必在这深宫受罪,安心去吧,余下的事本殿自会照料妥当。”
武旭的声音散开,底下众人都是一片默然,这就是皇宫里的人,冷漠的,淡薄的。
刘氏呜咽的哭起来,说自己冤枉,让武旭救她。
自然是不可能了,所以武旭只是抚了抚她的脸,没有作声。倒是旁侧窦氏一直安静的垂着头,待武旭走到身前时抬头轻笑了一声,她看了周遭的人一眼,最后停在如瑾脸上,说道:“是妾身糊涂,犯下大罪,还请殿下将我儿交由袁侍妾照料。”
武旭回身看了如瑾一眼,摇了摇头,说道:“一切全凭圣上裁决,你们便不必忧心了,不过,我会尽力一试。”
“殿下……请珍重。”
窦氏说罢又对武旭笑了一下,便垂下头,从始至终都没有露出半分凄苦。
武旭紧了紧手指,复又拢入袖中,转身对大监说道:“大监,请行刑吧。”
说罢,便下了台子,走到了如瑾身侧。随后的整个行刑过程他一直紧紧的盯着,眼睛都没眨过一次眼,如瑾不知他是怀了怎样的心情在看,只能无声的立在一侧,抬手抓住他的衣袖。
“啊……”
她猛地抖了抖,长钉钉入膝骨,她们痛苦的哀嚎,那声音尖利绝望撕心裂肺,好些人都腿软的跪倒在地抖作一团,如瑾浑身冰冷,游离的视线对上人群外围的慕容昭。
他本来是在两眼望天,似乎感受到如瑾的视线,便朝她看过来。
耳边是凄厉的惨叫,鼻端是血腥味,夹杂着宫人的呕吐秽物、和尿臊味……
如瑾的指尖陷入皮肉,眼睛看着慕容昭,泪水早就挂了满脸,她无声的哭着,已看不清对面的东西,整整一个时辰,东宫的炼狱才算结束,众人都吓破了胆,连滚带爬的离去。
武旭不知何时离去,如瑾一直呆立着被暮草拍了拍才摇晃了一下身子回过神。
地上的尸首已经被蒙上了粗麻布,裹在席子里,被拖了出去留下一道血迹。
如瑾就一直看着那道血迹延伸出去,最后被一个墨色身影挡住。“看这些有何用。”
“我以前见识过各式凄惨的尸身,看着他们的伤痕好似清点物件,为自己的能耐沾沾自喜,我从未想过他们在遭遇这等对待时候的悲惨。十八根长钉,根根入骨,她们得有多疼……”
慕容昭抓住她的手腕便往偏殿走去,冷声道:“逝者已矣,多说无益,多想更无用,东宫之事暂休,但你这几日最好留在院内。”
明明都知道案子牵扯复杂,圣旨却将一切都推到了这两个女人身上。
第一个犯案的王庆之,拥有众多替身的金安藏,军权在握的韦休宁,野心勃勃的韦团儿甚至是藏在暗处的全伯……
他们都还各自逍遥,然而因为一场后宅争斗被牵连的宫妃却成了替罪之羊。
匆匆一场东宫血案,竟是这般收场,天理何在!
可是,她毫无办法……
慕容昭见她眉心紧拢,将她带回屋内,又沉声嘱咐了好半天,命她近几日收敛着莫要往大殿那里凑,之后便匆匆回了宫。
随后连着三日都没有出现……
眼下,二妃已死,东宫还挖出鬼物,井中挖出尸骨共八十具,全为女子,十五至二十岁之间。
尸骨在井底堆放,阴暗潮湿加上蛊物侵蚀埋藏的时间不好判断,只能约莫估算出这些尸骨最早的时间在四年前。
也就是说,武氏临朝称制时这个计划便开始了。
经历这些事端,东宫更是被传的阴森恐怖,连鬼怪的事都被民间编的像模像样。所以,那些个隐在暗处的各府探子也消停许多,大约也是被近日的死人吓得够呛,一时间东宫难得安静,每个院落都静悄悄的,院内也不再有人探头探脑。
但是如瑾很清楚,那些斗争只不过是转向了朝堂。东宫大势已去,武旭即便逃过巫蛊之祸,也难免沾了一身腥。
行刑后第二日,圣旨宣临,武旭监管不力,已被夺去接见朝臣的权利,不许参与任何政事,幽闭东宫,修身思过。其子亦不许出阁,只能在东宫行走。
如此一来,整个李氏嫡系一脉已不足为惧,接下来觊觎太子之位的人怕是很快就要有所动作,势必下狠手将武旭从这东宫赶出去。
但武旭依旧风淡云轻似乎并不在意,每日下棋读书带她在花园散步。
这一日,外头下着细雨,如瑾起床梳洗完便趴在窗口朝外看,伸长了手臂去接檐下的水,天边阴云卷动,雨势还要增大。
父兄祭日将至,她的心境也如这天气一般,阴沉沉的难受。
“暮草?”
她朝门外喊了一声,暮草闻言便端着一盘瓜果快步进来。
“怎么了?”
“后日便是父兄被诛之日,准备些东西,宫内禁止烧纸祭拜,我便在屋内燃柱香拜一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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