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天师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皱着眉心道：“无名？为师已经许久未曾见过了，当初听闻他从南境一路往北途经豫州便引荐他去了越王府，之后我们便再无碰面，他本是个云游僧，后来在长安的青龙寺落脚。这次为师从西域回来后便正好住在寺庙旁侧，去拜见住持时也未曾见到他。”
“师父果然还是喜欢佛家的东西。”
袁天师抚着胡子的手顿了顿，说道：“佛法深远，为师也参悟一二。”
如瑾点点头，掩下眼底冷意没再多问。
两人又坐了一会儿，如瑾便起身道：“从东宫出来一趟实属不易，我虽得宠但是到底没什么权势，殿下嘱咐我要尽早回去。”随后，又将木匣拿出来，颇有些不好意思道：“这些是给您的一些银钱，寿衣铺子被毁后我手头也没有多少余钱，这些都是殿下的赏赐，您拿着吧。”
袁天师摇摇头，推据道：“为师这里还有你寄来的银钱，这些便留给你自己用吧，师父不要。”
“那徒儿也就不勉强了。”
说罢也没推辞，从善如流的接过来向对面略微愣怔的袁天师行了一礼，转身出了门。
而她的笑意在门关上的那一刻便落了下去，飞廉走上前接过如瑾手中匣子，小声说道：“主子，哪里不妥吗？”
“让暮草他们过来。”
“是。”
如瑾回到自己寝屋，背手看着屏风的一丛兰花，待身后有人进来才转过身。
暮草几人都进来围坐在案前，沉声道：“阿瑾有事你便吩咐吧。”
如瑾看向飞廉，“我会请慕容昭暗地里派人守护猫儿巷，你同红绸暂且不要回来，金玉堂那边我会写信来说，让他将锦衣坊也戒备起来。”
飞廉手上还沾着水渍，闻言在衣服上擦了擦说道：“主子，是出了什么事么？”
如瑾眼中寒光一闪，侧头看向暮草，“你还记得我师父原先长什么样子么？”
“你怎么一说我还真有些恍惚，满脑子都是他长胡子的样子，天师没得那疯病前可是很少蓄胡子的，脸上干干净净，穿衣整洁，衣衫上连个褶子都没有。现在这个样子真是邋遢了许多。”
如瑾点点头，走到窗口看着侧面的书房，冷声道：“我有个猜测。”
“怎么？”
“现在的师父不是我师父。”
暮草愣了愣才知道如瑾话中寒意，睁大眼睛道：“你是说，八年前袁师父换了人？”
“我怀疑，但是不确定，慕容昭说我师父有个师弟，八年前师父出事，那个师弟也死了，而师父也从此性情大变，说是疯症但是你不觉得变的太多，还莫名的打了什么赌，蓄长胡子穿粗布衣裳将自己的容貌遮了大半，以前我太担心他的身体也就没有多想，可如今看来，这一切似乎太过刻意。”
“他和我们生活了八年……”
如瑾摇摇头，“确切的说，这么多年来我见他的次数还不够十次，每次也不过四五日。”
“那，这个人又是谁？他知道袁师父许多事，可见与他极为相熟……既然是个冒名货，咱们要不要使个计试试他。”
“不要打草惊蛇，他很快就会察觉到我对他的怀疑，一定会加快手上的动作。慕容昭已经将他盯上了，我们不要横生枝节，看看他到底和什么人往来。”
暮草慎重的点点头，也蹙眉看向对面书房的窗户。
过了会儿，东宫护卫便来催促回宫，如瑾嘱咐几句便匆匆离开，上车时一撩车帘就看到正在闭目养神的慕容昭。
“大人为何在此。”
他没有回答只是用刀柄敲了敲车壁，马车便缓缓驶动。
“谈得如何？”
“我怀疑师父或许已经被害，现在的这个人……他对师父很了解，以至于他在身形发胖蓬头垢面之后却可以学得师父的七分性情。但是今日我同他说起李蒨时，他却丝毫没有印象。我说李蒨喜白衣，文静秀美他竟然点头称是。”
慕容昭淡声道：“或许是他忘了，你不是说他当年发了疯么，万一是脑子错乱，忘了些无足轻重的东西呢。”
如瑾冷笑道：“无足轻重？李蒨根骨极好，师父教训我的时候就会将李蒨的天资聪颖来讽刺我的愚钝，对于我们姐妹二人，师父显然对李蒨的兴趣要大过我，若非李蒨是正经的王府姑娘，他还真心偷出来。”
所以，现在师父对如瑾胡扯的话丝毫不疑，可见就是完全不知。
时间久远，对一个人忘记确实情有可原，但是常常挂在嘴边又怎么会说忘就忘，每次如瑾回去师父还会捎一件绯红色的衣裙给李蒨，现在又怎么会听不出“喜白衣”这样的错处。
想到此人很有可能不是师父，而是有人处心积虑冒充他的身份如瑾便浑身发冷。
喊了八年师父的人是冒名假货，那她的师父又在哪里？
手上一热，慕容昭的手指将她攥紧，心里也暖了几分。于是抬头对他笑了一下说道：“他竟然让我去争夺皇位！多么的荒唐可笑！他大概不知道我师父从小是如何管教我的，‘忘掉你自己的身份，你只是一个江湖术士的的徒弟，一个问尸的人，不要想着那富贵血脉，那不是你该去的地方，无尽江湖才是你的栖身之处。’这是师父让我记住的第一句话，所以我从李瑾改名袁如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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