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孙警长卑躬屈膝地把两位贵客送上车，后面的俞老板则是一抹额头的汗，腿软地跌坐在地上。
“成了，这回成了。”俞老板送了一口气，度过这番生死，他根本没有力气欢呼了，只剩下劫后余生的虚脱。
他招呼金凤：“金凤，帮秋衍卸妆。”
金凤也是满脸汗，瘸着一只脚站起来给秋衍拆头发，手指刚碰到抹额，忽然听到外面一阵拍门声。
因为俞老板封了后台，戏班子的人进来都要敲门。俞老板过去把门开了一条缝，横着眉毛看外面的弟子武飞：“什么事？”
武飞惊恐地说：“孙警长把唐将军送上车，又掉头回来了，说要让金凤姐去他府上喝酒！”
俞老板眼睛一瞪，把门甩上了。
屋里听到动静的金凤已经瘫坐在地上。
许彦河这才反应过来，下台时那如芒刺在背的目光是孙警长发出来了。他一把将金凤推到舞台箱子后面：“金凤姐，你藏好。”
金凤早就忘了改怎么反应，若是平时配客人喝酒被占点便宜也就算了，今天却是不能暴露。
许彦河淡定地把还没拆掉的行头重新固定好，俞老板看着他：“你要干什么？要是被孙警长发现你是男的……”
“我不会被他发现。”许彦河听着外面脚步近了，连忙给俞老板使眼色，“俞老板你帮我挡客，半推半就，我不能说话，男声会暴露。”
俞老板来不及应声，戏台的后门“砰”地被踹开了！
孙警长踏着步子眉飞色舞地进来，一把揽住了俞老板的肩膀：“哎呀，俞老板这次是给我长脸了，今晚的戏，不错！非常不错！以后我们警署的招待都安排到你们繁华戏院。”
他一边说，一边压根不理会俞老板的反应，越过俞老板，直接走到了“金凤”面前。
因为化着浓妆，在戏服下面的这张脸的确雌雄难辨。孙警长想到舞台上杜丽娘婀娜多姿的走步就心痒，那身段、那小脚……难怪有钱人都喜欢玩戏子，他是今天才体会到戏子的滋味。
色眯眯的眼睛上下打量了一会，他的大手就往对方腰上放。
许彦河微微侧身，躲过了咸猪手。
俞老板这时候上来把孙警长拉住了，脸上堆着笑说：“孙警长，您要是喜欢金凤，那就常来咱们戏班，多点金凤的戏……”
孙警长不耐烦地推开他：“这不废话吗？老子以后要把金凤包了！实话告诉你，原本想请唐将军过过瘾的，但是唐将军嘛，对美女没什么兴趣……”
唐寒锦只爱美男，这是外界都知道的秘密。
孙警长又朝金凤露出猥琐的笑容：“金凤啊，我得劝你，要么跟了我，要么我把你送给唐司将军！”
俞老板额头一阵冷汗：“孙警长……”
“哼！你们也知道，送给唐将军，他不喜欢的美人最后还不是便宜了那帮兵蛋子？！金凤，你想想，是不是跟我比较好呢？”孙警长说着，已经把手放到了金凤的手上。
许彦河一个没忍住恶心，使了个巧劲把手抽回来了。
孙警长一愣，没看到这丫头怎么就把手脱开了？不过那手可真嫩啊……
“金凤……”孙警长又要凑上来。
俞老板刚要上去拦，孙警长一把枪就从腰上掏出来了。黑洞洞的枪口指着俞老板的额头，在场的人都吓得大气不敢出。
“老骨头！我告诉你少阻拦爷的好事！滚！”
孙警长把枪口一转，又指向金凤：“美人啊，叫句爷听听？”
许彦河忽然一笑，摆摆手，又指指自己的嗓子。
俞老板连忙接话说：“哦，咱们台柱子刚下戏都要喝药，保护嗓子，服药的时候不能说话的。”
“是吗？”孙警长将信将疑，“没关系，只要美人还在身边就行……”
他说着扣住了金凤的手，黑漆漆的枪管就在俞老板的面前耀武扬威：“起开，老不死的家伙！”
俞老板一头冷汗，眼睁睁看着假金凤被人带出去了。
许彦河得空给了他一个眼神，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自己跟着孙警长出去了。
人一走，底下的真金凤从箱子里爬出来，面无人色：“俞老板……这……”
俞老板瘫坐在地上，半晌才说一句：“天要亡咱们戏班子啊，金凤，趁着事情没败露，你走吧……”
***
许彦河被孙警长架了出去，从戏台的后台到孙警长的车中间要经过一个戏班子狭窄的巷子口。孙警长以为自己怀里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丝毫没有警戒心，那杆枪拿在手里却是没有上膛的。
许彦河瞅准机会，在里外都听不到动静的巷子中部动了手！
他快准狠地击中了孙警长的脖子，孙警长就像一个被电击中了的鱼，翻着白眼直挺挺地倒下了，视线中看到的最后一幕就是秋衍化妆之后的脸。
许彦河把猛然晕过去的人轻轻托住，放在了地上，巷子口静悄悄的，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一路追出来的俞老板看到这一幕，吓得差点又一屁股坐在地上：“秋衍！你！”
“嘘！你想让外面的司机听到吗？”许彦河瞪了他一眼。
俞老板连忙放低声音：“你这这这……”
“他没死，只是被我砸晕了。”
听到人没死，俞老板先是松了一口气，又哭丧着脸，闹到这一步，人死没死的有什么意义，反正戏班子是保不住了。想到这里，俞老板哽咽着说：“这些有权有势的，真是不给人活路啊！”
“哼，孙警长算什么有钱有势。”许彦河冷声到，“大上海随随便便一个当官的，想碾死一个警长还不是轻而易举。”
俞老板瞪大眼睛看着秋衍，仿佛第一天认识他似的：“你你你……”不会是地下党吧？
许彦河打断他的胡思乱想：“俞老板，我有办法保住你的戏班，但是你得听我的。”
“你要我做什么？”
“看到外面的司机了没？你去跟他搭话，就说要抽烟，把他从车边上弄走。”
“行。”俞老板抹了一把脸上的汗，颤颤巍巍站起来，镇定了片刻，这才慢悠悠地踱步过去。
许彦河瞧着俞老板把人引走了，当下冒着腰钻入了孙警长的车，驾驶席上的车钥匙没有拔，他猛的点开了火。
车子启动的声音在夜里响起，孙警长的司机猛然追出来：“谁？谁敢偷车？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俞老板跟在后面假装傻了眼——秋衍没说要偷车啊！现在留下一个司机，还有巷子里半死不活的孙警长，这要他怎么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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