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设计】
千年之前天梯第一次断裂，尚且还留下半截，而张尺素这一剑，愣是将贯通天地的这一段龙骨之梯崩了个稀碎，几乎连残骸都寻不到了。
天梯骤断，三界都受了不同程度的影响。其中地界感受最轻，人间劫后重生，唯有天界灵力脉断绝，离人间最近的中天一层地动天摇，建筑倾塌，恍若地震一般。
失去灵力枢纽的后续效应，对于上界的小仙们来说，尚还没什么感觉，但长久以来仰仗人间灵力供给的帝君阿苍，则在天梯断裂的瞬间就因灵力暴动而陷入昏迷。
九重天上集结起来的军队，原本气势汹汹要下界围攻东海之上的几人，万没想到天梯说断就断，他们的帝君则忽然销声匿迹，没了下一步指令。众仙面面相觑，茫然地望着下界风起云涌，东海之上龙骨被卷起又消散，直到白衣的帝师推开殿门，垂着眼道：先散了吧。
言罢，他便转身回去了。
重重的高门合上，黑暗的大殿里，祁所雅脊背倚着门滑坐在地，屏息良久，方慢慢发出一声嘶哑的呢喃：
“阿素……阿素……！”
自从张尺素对白初讲起那个胆大包天的计划时，白初其实对这一天就有准备了——但，她到底还是低估了现实的惨烈程度。
她实在不敢想，张尺素是怎么一声不吭地把剑捅-进身体，再拔起来，搭弓射出的。那种后坐力反噬而来，他灵魄被抽，毫无防御能力，只能任凭骨头寸寸碎裂，身体全废，竟还能够一声不吭。
他不会怕痛吗？
“说。”白久站在羲和殿的玉床边，盯着床上生息全无的人，“小晴留了什么话。”
“……”蒋藏弓咽了口口水，求救地望向白初，“殿下……”
“你师父让你把剑交给我，还说了什么？”白初接过戮阴阳，这把声名远播的凶兵失去了主人，此刻竟然也不再排斥他人碰触，“没有别的了吗。”
“师父……师父说，”蒋藏弓声音低下去，“看好师娘，别让他发疯。”
“呵。”白久冷笑了声，“疯？”
回到廓天界之后，白久反而冷静了一点。他想，人死了，魂魄总不会凭空消散，若是进了地府，他就去等小晴的轮回，反正他们有结契的印在，不会找不到；若是散落在人间，他就一片片一点点去找，若木如今开了花，再有五百年就能结果，那果实起死回生逆转轮回……会有办法的，他还不至于……不至于就到了绝境。
“行了，我跟你们说说他的安排吧。”白初掌心笼出一团微光，覆盖了戮阴阳，只见那把剑的剑身顷刻变黑，其间却有一点微微的暖色，如心脏般在慢慢跳动，“看见这个了吗？”
“这是命魄碎片，是张尺素硬抽灵魄附于剑上的时候，强行剥离下来的一小块。”
“这一小块没有随着天梯崩塌而消散，如今也是我们唯一的希望。”
“他的大部分灵魄因为一个契约，此刻应在地界……不，魔界之主将臣的手里。”白初手掌一翻，“口述难免失真，他留下来的记忆魇境，你们自己进去看罢。”
漆黑无风却浪高百丈的冥海，巨大的白骨牢笼，影影绰绰的烛阴，只听到声音的黑影。
浑身湿透的张尺素怀里搂着失去意识的白久，朝着无穷无尽的黑暗高喊：“我什么都可以拿来交换，只要您能救他！”
牢笼之后，那被女娲骸骨镇压的魔界之主笑了：“吾帮汝救这条小龙一命，要汝拿长生灵魄来换，如何！”
“我换！”
白久站在原地，手指攥出咔咔的声响。
天雷一事，他以为自己是去救了小晴一命，谁知道阴错阳差，反而让小晴为了救他应下了这等誓约！
魇境里，黑暗中的魔族之主缓缓说道：“至于汝，来日汝将遇大劫，不得不生剥灵魄。”
——“后土灵脊立着女娲骸骨，口吐之言，自成约束，汝魂魄离体之时，便是应吾誓约之日！”
那话音未落，回忆却已经结束。蒋藏弓从黑暗无光的地下环境里骤然回到流光飞霞的羲和殿，还颇有些不适应，白久的声音已经冷冷响起：“我去地界。”
“你且听我把话说完。”白初收剑入鞘，道，“张尺素说，他身上有创世元尊的血印，还应着魔界将臣的誓约，哪一边都不是省油的灯，所以他想借着断天梯的机会，把这两件事都解决掉。”
“天梯断了，他的身体也毁了，血印已消，不必再担心。”
“而将臣那边，虽然不知道是需要他的长生之魄做什么，但因为张尺素硬剥离了一小块命魄捆在戮阴阳上，所以眼下将臣手里得到的魂魄，亦是残缺不全的。”
“将臣需要完整的魂魄，所以他会将手里那部分保护好，再伺机找寻缺失的。”
“我……不太明白。”蒋藏弓听得云里雾里，“师父这么做，到底是想干什么？”
“他想以戮阴阳为容器，重塑身体。”白初叹了口气，“可能是……藏弓你的事，让他看到了成功的可能性，才愈发坚定了他这么做的决心吧。”
——“一个两个，都往我身上魂魄上拴这个系那个，也不管我乐不乐意。”
——“即便是创世的神，就能随意操持众生，而不必付出代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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