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复苏】
空间与空间之间的罅隙不可捉摸，一旦离开更不可能寻回。接近光明出口的时候，张尺素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茫然无尽的黑暗之中，已经看不到凤凰涅槃的峭壁，属于过往的一切痕迹，都即将湮灭在这被遗忘的地方。
他咬破了手指，凭空划了个印记，打进了黑暗里。
“师父，你做什么？”蒋藏弓注意到了，忍不住问道，“你跟……这凤凰，以前就认识吗？“
“打个记号。”张尺素看了看前面引路的凤凰鸟，声音低了下来，“算是给故人……留个念想吧。”
这“故人”是谁，张尺素没说，蒋藏弓也没再问。
小蒋同学觉得，他师父这次醒过来之后，有什么地方不太一样了。就像是一个原本任何事都无可无不可的人，忽然就有了执念，也有了诸般不可言说。
他不再是伏龙山上那个讲经的神棍，诸多羁绊、过往、岁月的厚重似乎都随着伏龙山下白龙的出现、随着这些天无法理解也不曾见过的场面，丝丝缕缕缠绕在了张尺素身上。
而且，自从亲手杀了凤凰，张尺素情绪明显非常低沉，虽然依蒋藏弓看来，当时那个情况，死才是解脱，而且凤凰涅槃新生，不必再被困在那个鬼地方，实在没什么不好。
但他的师父显然不这么想。
他们这群人，个个都来历不凡，动辄活个百千年，爱啊恨啊，都显得沉重不堪，实在不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年轻能够理解的。小蒋同学有心安慰一下他师父，奈何话到嘴边，又觉得说什么都不对。
——张尺素之前所熟悉的那些人、那些事，根本都不是他能插嘴的。
可这能怪我么？蒋藏弓颇委屈地蜷起手指，摸了摸挂在脖子上的寸山印，咕哝道：“越级打怪过分了啊，我连这东西都驾驭不了呢。”
空间交接处的光极其刺眼，众人不得不埋下头躲避强光，一阵剧烈颠簸之后，再睁开眼的时候，他们已经漂浮在了一个陌生世界的半空里。
视线所及之处，干涸的河道、枯萎的树木，天色昏黄，满地皲裂狼藉……这是哪儿？
伏龙山的山头晃晃悠悠地撞在一处坡上，不动了。
张尺素站到山边上，往下看了一眼。只见荒草断木和沙漠铺了满地，并看不出任何生命的痕迹。
“师父，这是什么地方啊。”蒋藏弓跟了上来，“看着就跟小说里那种鬼城沙海似的……”
“别说话。”张尺素皱着长眉，“有什么东西过来了。”
他话音刚落，就见原本平静的黄沙开始蠕动，紧跟着数不清的干枯手掌从沙底伸了出来，那些手臂俱是皮包骨头，奋力往外爬的过程中就带出了沙下的身体——人身、鱼尾、有尖利的獠牙和爪子。
鲛族！？
蒋藏弓吓得跌坐在地：“这这这……这是什么！！！？鬼吗！”
鲛族历来以美貌擅歌著称，如何会在黄沙之下，成了此般模样？
张尺素手掌一翻，先拉出了个结界，把伏龙山围了起来。而那些形似鲛族的凶狠生物，一个个就像地底嗅到生灵香气的厉鬼，疯了一般往山上爬，被结界壁拦在外面，就疯狂撕咬撞击，血流覆面、碎肉飞溅而不自知。
这场景，倒像是饿极了的人，见到食物一般……
眼看无形的结界壁上密密麻麻爬满了鲛人，泽漆和藤黄吓得抱成一团，而蒋藏弓紧紧抓着寸山印，精神似乎已经绷紧到极致，仿佛只要结界碎裂，他就会把自己跟寸山印一起扔出去。
张尺素拿着剑站在摇摇欲坠的临仙台上，神色严肃，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时，只听“咔嚓”一声，结界某处碎了一块，一条瘦骨嶙峋、皮肤青色、指甲奇长的手臂跟着伸了进来！
“啊！！！”
张尺素都还没来得及动作，就听身后蒋藏弓一声惨叫，把他吓了一跳。就在这声音里，有道光影疾飞而过，正好射在了那条手臂上。手臂吃痛，立即缩了出去，但很快更多手指扒在了那个裂口处，妄图将其彻底撕开。
“……”张尺素回头一看，只见蒋藏弓喘着粗气站在原地，一副呆愣愣的样子看着自己的手——他手里，一把黑石的长弓静静待在那。
行啊，刚适应寸山印没有几天，就能让山魄随心意变化形态了？
“还好不是笨得无药可救，至少……没白瞎了我设同灵渡帮你。”张尺素抱着手臂，悠哉地点了点头，“再化出根灵力箭我看看。”
蒋藏弓：“……”
他他他，他刚才就是精神紧张到极致，看见那手臂破开结界钻进来，脑子里的弦一下就断了，整个人只想着张尺素那时候借他身体拉开弓的过程，自己都不知道寸山印什么时候变化成了弓，更不记得究竟是怎么抽出灵力化成羽箭的。
此刻再想催动灵力，就半分反应也无了。
蒋藏弓简直要哭了，外面妖魔鬼怪都快把结界撕个稀巴烂了，而他的便宜师父，还一副天塌下来当被子盖的模样，闹着玩似的让他再化出根羽箭来。
谁来救救他啊！？
长吟声响彻天地，疯狂往上爬的鲛人忽然都停下了动作，战战兢兢退了下去，匍匐在了沙地上，瑟瑟发抖。
一条白龙乘风而来，倨傲地停在半空。
“察觉有人闯入，我还当是谁。”女子冷冷的声音跟着响起，“张尺素，你看看如今的廓天界……还有脸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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