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泄密
南京中央饭店外景
刘光寺科员在理发时，闯下了一个祸，差点弄丢江阴航道测量的草图。
一个像是在镜子里发生的故事，事发地点是中央饭店的理发室。刘光寺是这里的常客，选择在这里打理头发，第一个原因是因为贵，第二个原因还是因为贵。
前一个贵是指价格，后一个贵说的是身份。在南京，没钱的穷人不会说出理发这样的洋词，他们习惯的说法叫剃头。街头巷尾里找一个剃头挑子，三下五除二，目的是把头发剪短。讲究一些的人家，剃头师傅会定期上门服务，手艺也会好不少。当然，如果说到理发，在南京最神气的，还是去为数不多的理发店，因为这里就是身份的象征。
像中央饭店这样的理发店，绝对是达官贵人的去处。
中央饭店建在国府路上，国府大楼的南面，位置没得话说，两个大门都有警察值班站岗。理发店在底层，和弹子房、商店、汽车出租部和西餐厅连成一片。环境服务就不用说了，就说这里的理发师傅，不少都来自上海、宁波，他们的手不知道摸过多少名人政要的脑袋。
对此，刘光寺很享受，也乐于让别人分享。理发后的几天，在同事和朋友中间，他免不了做出一些突出头部的举动，好让别人注意。然后再轻描淡写地说：“是呵，头发才理的，是在中央饭店，当然贵了，但是真是一分价钱一分货，人家手艺没的说的。”
显摆，并不是刘光寺唯一的目的，再一个目的是，在这里可以结交一些人。刘科员人粗心不粗，大官自知沾不上，但中央部委的实权人物却认识不少。以上两个目的，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但是还有一个目的，很隐秘。
理发店里好看的女人多，尤其是新潮的时髦女子。到了夏天，一个个恨不得让雪白的肌肤都展现出来。在大街上，或者是公共场合，女人们总会有所收敛。只有在这半公开又处于放松状态的理发室，时尚女子会少了些平日里的矜持，多了些活色生香。
刘光寺很在意观察，夏天里，是他来到理发店最多的季节。所以当他随着测量船回到南京后，他哪里都没去，直奔理发室，像是弥补这一段时间在船上枯燥无味的生活。更重要的是，他惦记着其中一个女宾。
他不知道怎样去形容一个让他无比动心的女人，但他知道，她的长相和她身上四散的女人气味，的确让他欲罢不能。就在这个理发厅里，他们有过两次照面，刘科员相信彼此并不十分陌生。
刘科员见过一些美貌的女子，但大多是那种张扬在表面上的漂亮，这个女人不同。她有一种从外到里的美，或者说是从里到外的美。更难得的是，她不会因为自己的美妙而拒人千里，她有一种含情脉脉的温和。
在和刘科员的目光第一次接触时，她的目光在带着一丝羞怯的同时，给了他莞尔一笑的想象。
刘光寺不敢说，他忘情地赶到这里，就是纯粹为了和她见上一面，但至少这样的期待像风鼓满了他憧憬的帆。像往常一样，他不急于马上剪发，而是选择了靠近女宾区的位置，坐着翻看杂志。此时他不会注意杂志上的内容，而是越过半掩的栅栏，把注意力集中在对面的镜子上。
镜子是一个好东西，它能够折射，也能反射，这样就免去了一些眼光直视别人的尴尬。这样感觉也会好很多，因为它回避了非礼勿视的教条。在这种气氛里，他发现了一个熟悉女人在镜子里的侧影。引起他注意的，是旗袍包裹的腰身和浑圆的臀部，当然时隐时现的旗袍开衩处，更引人入胜。
刘科员目光开始像草一样轻轻摇曳，随着开衩的轻微晃动，他的身体也随之进行了微小的调整。这样紧张而兴奋的状态中，他的双手不由得合并到了一起，他十指绞到一起，像是在默默地给自己鼓劲。
在认真地饱览这一部分身材之后，他得寸进尺，想再一次看看这个女人的正面。她的长相，她旗袍里饱满的身体，甚至希望彼此之间再有一些眼神的交流。
镜子里的女人没有让他失望，她伸了一个优雅的懒腰，让他看到了茁壮的前胸。接着她的身体完全侧了过来，这样就把身体的大部分，交给了刘科员探视。她的头微微低着，也在看一本杂志，而当她偶尔抬起头时，刘科员又一次被她的眉目吸引。
她没有娇媚的柳叶弯眉，清逸的剑眉里藏不住逼人的英气，而一双眼睛却饱含女性的水湿气息。她的脸上，一颗长在左唇上的美人痣，恰如其分地收藏了她略带幽怨的妩媚。似乎看到了刘光寺正看着自己，她在镜子里还以羞涩而礼貌的一笑。她在笑中展开的唇齿，让刘科员激动得手足无措。
就这样不时通过镜子，他们的眼神在小心地交流，像是探询，又像是问候和互致好感。恍惚中刘科员像是回到了自己的青春时代，他的内心中有了一种只有恋爱时才有的情愫。直到她飘然而去，刘光寺还处在一半甜蜜一半香艳的回味之中。
理发师傅走到他身边，师傅问：“刘科员，你现在可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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