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台微风,寻踪而往。唯剩一月,清辉渺茫。手捧纱一泓,落指间,独影难双。
他去过水精域了,对我说,只剩下满屋的月华和孤零零的影子。
我也曾有多次在露台上看夜景。可是夜晚太凉,久处体寒,总想着等时节正好,还他一起夜醉清风。
昨日我思,今又换他。
一时间想饮一杯酒了。情肠一绕,就成了个大人。
信的末尾,他交待我,一直在跟进府门外疯子婆婆进行查问,得出一件不祥之事,信中不便细表。且劝诫我,皇后娘娘下葬之日,尽量避免随队跟去陵寝地宫。
我想了想,离大行皇后安葬之期还有十一日。
此次皇上为表重视,决议亲自送葬至京北陵寝,超越了以往的规模。
届时还有各路官员命妇,再加皇亲国戚,王子公主,皆需亲往。
送葬队伍至少会有一千五百余人,白幡遮天,连绵十几里地。
届时我这刚刚上任的小小六品女官,很大几率是轮不着我去的。
但有些想去,因为能见他一面。
我拄着脸,看着眼前的字帖发呆。
三月初五,下了一场红雨。
从早起便觉得天空发红,未到午时,窗外已是红彤彤一片。
书堂的我们禁不住奇特天景,张望不停。正在教课的博士敲着桌子,这才暂拉回我们的注意力。
可实在是太诡异了,满天如同刷上了鲜血!云层越来越厚,像是新杀的肥猪肉,血肉模糊。
若说美吗?这样的感觉,心中生不出诗情画意。
滴答,滴答。
雨滴开始落了,咂在地上,红的,若一滴鲜血四溅。
叫人突然的心惊!
林燕子笑谑的说:“这究竟是天界屠了龙,还是诛仙台上谁掉了头……”
“咦惹,怪瘆人的。”
我双眉微曲,瞧着外面的地砖就一点点被染红。
心不在焉的等到散了课,所有人一股脑的往外冲,远眺而去,整个皇宫都被这颜料冲刷。无边无际,是鸽血石穿成的无穷珠帘;晦冥变化,是黑砚台误掺了殷红朱砂。
冬休撑了一顶极大的伞来接我了,我把裙腰提了提,踏进了天漏里。
这雨水有淡淡的腥味,伸手接了一滴,便在手心留下一道痕迹。路旁的白湖今日成了红湖。花木也成了红色。
鱼群浮在水表张大了嘴,好似氧气稀薄。
我讶异道:“这雨怕不是有毒吧!”
这回冬休倒是镇静,“怕什么,这红雨也下了一个多时辰了,若是有毒,大家便一起去世好咯。”然后她又觉得自己失言,用手指打着自己嘴唇:“呸呸呸,如今奴婢这嘴怎么也没个把门的了。”
我被她逗笑了,再看了看雨,事出反常必有妖,这雨绝对不干净。
眯午觉的时候,鱼儿张大的嘴又浮现于脑海,它们一定是缺氧了!
我猛然一个激灵,睁大了眼睛。
水猴子!萧娘娘的水猴子!
鱼儿若缺氧,水猴子也定然缺。那水猴子岂不是要爬出来了?
我一骨碌从床上坐起,顺手拿了条绿色床单并一把伞,悄悄出了门。
我决定去西海找一找水猴,因为只有此处离暴室的那一口井最近。
池边绿植如在血里泡过污浊不堪。如我所料,已有大片的鱼儿翻着白肚子,横尸水面。
我回忆着萧娘娘讲过的水猴子模样,它有一身儿白绿毛。
不过也该被染成粉红色了吧!
不负寻找,我果然在草窠子看到了一团硕大的粉红墩布!
轻轻走近了,却又不敢太近,小声的“嘿”~
它一惊,停下了啃脚指甲,往远处挪了几步。它并没有传说中那么高大呀,也就一米四左右,不过臂膀健壮,跟我的腿一般粗。
我轻言轻语和它说着话:“小猴子,我认识萧媞,我是她的朋友,来看看你。”
它听懂了我说的话,试探着接近我。
我这才看清它的面容。
头跟人一般大,长嘴,脸上长满了白毛,其余地方跟猴子没什么两样。眼珠子有白又黑并不是一双红眼,或许发怒了才是传说中的赤红?不过露出的四只獠牙确实锋利的很。
我把床单拿出来,披在自己身上为它做了一遍演示,然后丢给它。
猴子学样,一学一准。它麻溜的披在了身上。
我指了指桥洞叫它躲进去,这里安全,水莲把桥洞遮的密实,你先藏着,晚上我给你送果子来。
我交待了一句,小跑着离开。
是日下午,书堂歇课。
雨到之处一片狼藉,负责洒扫的官婢和宦官不够用,便调了这波小宫女应援。
我一边在房里玩飞镖,一边担心水猴儿的桥洞被发现。
不多时,院里的几个宫女回来了,还带回了一个消息窃窃私语。
我心中一紧,连忙跑了出去。
还没介绍过她们。
月池院除了住着姑姑,阿秋,我和冬休以外,另还有四人。
两个三等宫女,两个无品级粗使宫女。
她们为姑姑打理着月池院并贴身伺候。但姑姑的宫女不仅是这些,另外一大批负责日常随行,不宿在这里。
眼前的四个人,聪颖的芸豆,细致的祥顺,心灵手巧的景含,少年老成的桦萝。
我凑了上去,芸豆马上为我让了座。
她挤眉弄眼的说道:“方才宦官们下水打捞死鱼,竟然在西海池打捞出一样恐怖的东西,小大人猜猜是什么?”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但摇了摇头。
景含一拍手:“居然在淤泥里打捞出一具白骨。”
我悬着的心落下来,“是谁的白骨?”
祥顺接过话:“听西花园的主管说,那骨架的左手带着个金镯子。连圣人都亲自去看了……恐怕是当年的董才人吧……”
嚯,原来狗皇帝生母的尸骸被找到了。
嗯哼,萧娘娘推落水的人,原来是狗皇帝他娘呀。
老气横秋的桦萝不叫这些丫头嚼嘴,连忙吩咐她们打扫院落去了。
我看了看天上红云渐退,便拿上一包果子去给水猴子送饭。
此时西海池边已设起了香炉桌案,摆着贡品,明灯长亮。
我站在桥上装作看风景,趁人不备一弯腰,将整包果子丢进了桥洞。
一只毛绒绒的手很快伸出来捡走了果子。
我把心放下,低吟道,“小猴子呀,人多眼杂,我不能来的太勤,你省点吃~”
然后于我不备之中,一双手突然从我背后推了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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