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是春晓决定打破僵局，他看向了晴明：“我给你交个底儿吧。”
“别了，”晴明看了看春晓，移开了视线，“肯定又是谎言。”
“······”春晓被噎住了。
蜜虫和女侍们都笑了。
“你对陆生和鵺说的那些我都已经知道了，”晴明叹了口气，一口饮尽了杯中酒，“我真没见过有人能说这么多的谎话，你每天睁开眼后的第一件事难道就是复盘昨日的言语，然后编织下一句谎言吗？你可真没意思。”
春晓愣住了。
“你如今身在锁链之上，而锁链横跨在烈焰熊熊的悬崖两边，你身被炙烤，想要自保，我也能理解，但是，你的谎言太多了，以至于想对你伸手的人都离开了。”晴明说，“我不知道你以前的生活，但是你总要向前看啊，不能总是俯视深渊。”
春晓一语不发，但所有人都能看出他对晴明建议的不睬。
晴明温和的看着他，这个孩子就像一只寄居蟹，气势汹汹的挥舞着大钳子，但其实柔软而弱小，对暴露在外界有着非一般的恐慌，待在谎言砌成的壳里，才有安全感。
“鵺最近好吗？”晴明换了话题。
“哦？哦······很好，很有精神，今天刚刚打了我一顿。”春晓说。
“哦，”晴明说，“大天狗在他身边吧？”
“嗯。”春晓说。
“那就好，以前我们闹翻之后，那些大妖都离开他了，他后来收的那些式神，脑子都不太好使，也就大天狗说的话，他能听进去点儿。”晴明说，“大天狗虽然喜欢看热闹，但从未主动伤人，你可以相信他给你的建议。”
“嗯。”春晓说。
“鵺虽然把你当做容器，但他其实是个挺护短的人，”晴明说，“假如你只担心他会占据你的身体，放心，你这身体是用我们分离前的血液铸成的，我也有一半儿，他想拿也没那么容易。”
“啊？”春晓略有些呆愣的看着晴明。
“不用担心。”晴明说。
“为什么？”春晓问。
“我想请你帮我看好鵺，别让他折腾了，一千年了，我真的不想再帮他收拾烂摊子了。”晴明说，“再有下一次，我真的杀了他。”
春晓平复了一下激荡的心情。
蜜虫再次给晴明倒了杯酒，然后放下酒瓶，离开了廊檐下，赤足走在荒草丛生的庭院里，采摘野花。女侍们也纷纷离开了廊檐下的两人，有些去采野花，有些去濯清水，还有一些去扑蝴蝶，庭院里一时笑声四起。
“这话我可不能对他说。”春晓说。
“不需要，你只要帮我看着他就好，”晴明说，“大天狗不会帮他乱来，但我担心他会想看鵺的热闹，我还怕鵺以前的那群追随者又来扇动他。”
“以前的追随者？”春晓问。
“就是空座战争时跟着釜地藏逃走的那群，”晴明说，“茨木、鬼童丸、大天狗、白藏主之类的······”
“等等，这些名字好像不太对。”春晓忍不住说。
“有什么不对，都是很常见的名字。”晴明说。
“大天狗和茨木童子的名字很常见？”春晓问。
“妖怪的名字都是这样的，”晴明说，“妖怪最开始都没有名字，取名字的时候为了威慑周围以得到更多的畏，大都会碰瓷出名的大妖怪和小神明的名字，只要大妖怪们跑去隐居，不常在世间出没，就会有小妖怪借用他们的名字。”
“名字也可以借用？”春晓问。
“跟碰瓷差不多，小妖怪经常碰瓷大妖怪和小神明的名字，酒吞茨木玉藻等等不出世的大妖怪以及七福神、财运神都是碰瓷的重灾区，玉藻甚至已经成了妖狐化人后的姓氏了，”晴明说，“这也是为什么人间会有那么多自相矛盾的大妖怪的传闻的原因。”
“大天狗也被碰瓷了？”春晓问。
“嗯，但现在他出世的消息已经传开了，那些冒用大天狗名字的妖怪都会尽快把名字改掉的。”晴明说。
“这可真是······”春晓喃喃的说。
庭院里的女侍们不知不觉间，都消失了，只剩下蜜虫一个人将采到的野花放在地上，慢慢收拾着散落在地的草叶编织的小人，还有花朵，一边将收集到的鲜花用芭蕉叶捧着倾入潭水中，一边哼着野趣的歌谣。
然后她捧着採来的野花走向晴明和春晓。
“说起鵺以前的追随者，我有件事情要请你帮忙。”晴明看着蜜虫微笑着说。
“什么？”春晓问。
“釜地藏，他逃回京都了，”晴明轻描淡写的说，“我想请你去看看，可能的话，就净化了它吧。”
“我怎么可能会去那么远的地方？”春晓说，他没有问晴明为什么要干掉釜地藏，看看釜地藏都干了什么吧，扒了鵺的皮，这跟扒了晴明的皮有什么不同？
“我会下一个悬赏封印。”晴明说。
“那封邮件！”春晓猛然抬头，“月夜见尊事件是你给鵺发的邮件。”
“是的。”晴明说，“我请清十字清继追踪到了你的邮箱。”
“你那么早就在观察我们了。”春晓脸色复杂的说。
“我观察你们的时间比你以为的还要早，毕竟你有一半是与我契合的，透过你的眼睛看东西虽然很困难，但偶尔成功一次，就很有趣了，”晴明说。“我总得看看你们在做什么才能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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