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不容易克制住了怒气，但依然冲我骂道：“拉蒂默先生，您说的也太过分了！你好像是说，我希望我自己的孩子去死一样！”
“难道你没有想过这一点？说实话吧，每个人都想过自己亲人的死亡，如果这能带给自己好处的话。”
“呵呵，”思考了一会儿，他又恢复了平静，“我知道您是怎么想的。您认为在我看来，孩子不过是父母展现自己成就的工具，不是吗？如果波兹曼做不到这一点的话，我就会毫不犹豫地牺牲掉他？这样的话，我和柯拉还可以再生一个孩子。您是不是这么想的？”
“这可是您自己说的。”
“好嘛，”他开始为自己辩护，“我不管你怎么想，但对于我来说，绝不可能是这样。孩子不应该、也不可能成为父母炫耀自己成就的手段，他们——我是指父母和孩子——他们必须也应该是相互独立的个体。他们当然不是捆绑在一起的，父母的问题不该是孩子的问题，孩子的错误也不该是父母的错误。”
“虽然你说的这么冠冕堂皇……但要注意的是，在亲子关系中，父母永远是占据主导的一方，因为他们往往认为自己更有道理，而孩子并没有什么发言权，因为他们还太小，还不懂事。”
“您说的或许正确，我说的这些道理也或许不是每个父母都能理解的。或许我能这样表露出来，却在自己的实际行动中违背了我的理念。这是可能发生的，因为我无法控制我的潜意识、我的本能。”
“好吧，你是说如果父母是能控制自己的文明人的话，就不会发生牺牲孩子的惨剧。”
“当然！”
“但……人是会失去理智的，”我眯起眼睛看着斯蒂芬，“再成熟理性的人，被逼到极点的话，也是会做出可怖的事的。”
“您这是什么意思？您认为我会杀了波兹曼？仅仅因为我无法再忍受下去了？”
“即使是亲子之爱也是有极限的。”但我此行的目的地已经到了，我叩响了这户人家的大门。
从内探出一个黝黑的脑袋，看着我们的眼神里充满了疑惑：“请问你们是？”
我忙让出身位，用手指着斯蒂芬说：“啊哈，他是您的好朋友啊——我是说从过去看来。是的，您没看错，这位是斯蒂芬•兰伯特兰伯特先生，乔纳森您的旧时好友。”
“乔纳森……”斯蒂芬的嘴里咕哝着，但身子却在后退，似乎极不情愿重逢这个旧时好友。
但乔纳森仔细打量了斯蒂芬几眼，却一下子冲了上去，甚至想要和斯蒂芬来个热情的拥抱——他显然已经认出了斯蒂芬。
斯蒂芬本想推开他，但或许是看到有我这个八卦记者在旁边，所以只得接受了这场久别重逢。但他的双手僵硬在半空中，无法像乔纳森一样落在彼此的肩膀上，并且还在不断拍打着。
乔纳森实在太热情了：“斯蒂芬！真的是你吗？想不到……瞧瞧你！”他迅雷不及掩耳地拍了拍斯蒂芬的脸颊，斯蒂芬感到相当难受，忍不住用衣袖擦了擦。
但乔纳森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继续很兴奋的道：“瞧瞧你，现在穿上了上等人的衣服呢！这里……这个人还是你的跟班！你可真了不起，早就听说你去大城市了，想不到现在混得这么好！哈哈……”
但他的话不像别人，可能具有某种讽刺意味，他的话里完全是羡慕和开心，甚至还有一丝得意在内。毕竟斯蒂芬这个光鲜的人最开始也是从这里走出去的。
“啊……”斯蒂芬望向我，感到讶异。我知道他为什么讶异，他已经完全忘了这里，甚至忘了乔纳森——他那时候的好朋友。经过这奋斗的几十年，他已经完全适应了大城市的生活，记不清楚过去的事情了。
我这个跟班等着他尴尬地和乔纳森叙完旧，然后说道：“乔纳森，不想请斯蒂芬进去坐坐吗？”
也许是为了不想在媒体面前暴露自己的真实想法，斯蒂芬只好跟了进去。他如果拒绝乔纳森的邀请，或许会被像我这样的媒体人恶意炒作。
乔纳森家里一贫如洗，没有什么可以招待我们的。
为了缓解气氛，或许也是为了快点离开，斯蒂芬主动问道：“乔纳森，如果不嫌弃的话，过一阵子我可以带你到我的公司看看。说不定你还能找到一份职业呢！”这显然是为了快点离开这里而准备的说辞，如果乔纳森说好，估计斯蒂芬就会说“那改天再见”了。
我可不想让这出戏这么快就结束：“啊乔纳森先生，听说您有一个孩子，斯蒂芬先生也很关心他，所以过来看看。”
“关心我的孩子？”乔纳森受宠若惊，“是的，我那可怜的约翰，小约翰。”他居然当着大家的面就这么自己哭了起来。
场面有些难以控制，不过乔纳森的太太马上冲了出来，抱住乔纳森说：“请你们见谅，一提起约翰他就会这样。如果不是……唉，如果不是孩子这种情况，我想……我想他有一天也能像斯蒂芬先生那样出人头地的呢！”
“约翰究竟怎么了？”难得斯蒂芬会表示关心，“我离开这里的时候，你们都还没有结婚吧？”
“是的，但自从有了约翰后，我们……”
“不！”乔纳森打断了妻子的抱怨，“约翰是个好孩子吧！他和斯蒂芬一样聪明，只是……只是上天没眼吧！竟然让孩子落下那样的病。”
“病？”斯蒂芬有些胆战心惊。
“当然不是孤独症。”我在旁提醒道，“但却是一种无法治愈的慢性疾病，叫做强直性脊柱炎。目前约翰的病情已经到晚期了，你知道的，像他这样的穷人，实在无法在最佳的时期获得治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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