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瑾本就不是什么喜好结交的人，更是不爱同文人学子打交道，一通大道理下来，定会头昏脑涨。
现在这些人不仅居于旁侧，整日之乎者也，还登门拜访，真是烦不胜烦！
当下命暮草前去打发，说道：“同他们说，陋室无名，内居白丁，让那两位往高门大宅去吧。”
暮草应声去了，过了好一会儿才撩起竹帘进来，支吾道：“他们不走。”
如瑾叹了口气，到底这舞刀弄枪的逞不了口舌之能，斗不过这些文人。
披了斗篷出去迎客，淡声道：“二位到此有何贵干。”
“在下田顺德和同窗好友刘子久特意来拜访邻里，初来乍到，如有不周之处还请姑娘见谅。”
如瑾微眯着眼，冷冷道：“既是邻里便不必客气，你们随意便好。”
刘子久一直较为拘谨，只是进来时看了如瑾一眼，其余时都微垂着头，倒是这个姓田的学子，眼珠灵活，一双桃花眼含情脉脉，二人性情一目了然。
听如瑾说罢，田德顺笑着点了点头，说道：“听说几位到猫儿巷居住已久，不知道是否听闻沈园魔头之事？”
“哦？”
还有这事？
如瑾顿了顿，试探道：“传闻倒是没听过，但是一月前，有人惨死沈园墙外，挖眼、掏心死相惨烈，公子说的可是此事？”
两个书生互相看了一眼，田顺德沉声道：“每次科考时学子间便会流传此事，听闻往年总有学子被挖心，挖肺，随后还在里头塞东西。”
如瑾蹙眉问道：“塞何物？”
“有污泥、死鱼、泥鳅，有时也有其他碎物。”
这么说来，这凶手还是个惯犯，怪不得起名魔头。
先前他犯案时恰好与刀疤脸的案子重叠，所以被一并归到蛀虫引发的洛水一案中。
可前后细节串联起来后，便知，二者压根就是不同案子。
不过，沈园魔头若是惯犯，屠杀多名学子，大理寺为何没人提及。此案子又是何时开始？
或许她能借调阅卷宗为由，到大理寺的机密档案房一探究竟。
“你们明知这些传闻，为何还要住进来，不怕连命都搭进去？”
刘子久总算抬起头，闻言憨厚的笑了一下，说道：“若是真碰上了，只能怪自己倒霉，倒是姑娘还需多多留心，学子一来魔头必现，到时或许会累及姑娘家人。”
如瑾倒是多看了他几眼，抱歉道：“我们这便要外出了，怕是无法招待两位，今日还要多谢两位前来提醒。”
“那我们变告辞了，改日再登门拜访。”
“飞廉送客。”
换了衣衫，利索的梳了百合髻，穿了身男子衣裳便带着暮草去了大理寺。
刘衡风一见她便打趣道：“阿瑾，最近来的很勤，不过昭卫没来。”
“我是来寻你的。”
“但凡有你的影子，这事儿就麻烦的很。”
如瑾端起茶碗抿了一口，说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我这些年东奔西跑积攒的经验，不就是盼着有朝一日能替圣上分忧，能为大人您分忧？大人放心，阿瑾的本事定能助您一臂之力。”
刘衡风支起一条腿，胳膊懒懒的搭在膝盖上，笑道：“说吧，何事？”
“每年科考，都会有学子涌入都城，以前是长安，如今是神都洛阳。猫儿巷自从被传为鬼巷后，租金低的厉害，所以每每春秋两考，便有学子在此居住。然后，每次亦会有学子失踪或被残杀。这些大人可知道？”
刘衡风敛去初时漫不经心的神色，低声道：“确有此事，这些案子皆已结案，定为学子之间嫉妒，谋害。都是些外来的贫寒学子，死后便有官府入殓返乡，至今无人报官。”
“那便搁下了？”
“阿瑾，书生科考本就心思紧绷，意外频频。若是证据不足，还不如将案子化小，否则那些学子动乱，乱写一通，煽动民心，事情便不可收拾。”
如瑾眉心紧蹙，神情哀伤，痛声道：“十年寒窗，孤注一掷，好不容易摸到了青天的门，却无故客死他乡。他们是贫贱低微，可他们也是圣上子民，你都不管，还要谁还这些人公道！”
如瑾说道最后，眼眶泛红，她是在最疾苦处游走过的人，看过贫家出一个读书人多难，就拿二柱来说，他娘为了让他读点书翻身为主，甚至要去卖身子。
然而，结果呢？
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那些人的家人或许一生都来不了洛阳，无法替他们喊冤。
如瑾心中悲凉，甚至想到兄长们，风华正茂之际被诛杀，直到今日，他们的尸骨她都不敢去贸然打听。
“你想怎么样？”
如瑾回身看去，慕容昭静立门边，风尘仆仆，身上还带着血腥气。当触及他的眼神时，如瑾无端的便升起莫大勇气。
“我要揪出凶手！”
“嗯。”说罢，便解了披风走过来。
如瑾这才看到他手臂上有深色血渍，急声道：“你受伤了？”
“无碍。”
慕容昭看了眼手臂，随意坐在如瑾对面的榻上，他面带倦色，胡子冒出青茬，唇色发白，看来是走了远路。
她踟蹰着要不要说，便听着慕容昭淡声说道：“压着学子被杀一案官府自有考量，你只说自己的看法便可。”
如瑾将茶盏推到他的手边，正色道：“今日有学子到我家门拜访，说是每年恩科开始，这猫儿巷就会有学子无故被杀，他们甚是惶恐，学子并非痴傻，他们之所以依旧居住此处无非是生计所迫，但是他们依旧能顾分辨出凶手的可怕弑杀，还将其命名为沈园魔头。”
刘衡风接话说道：“贵族与寒门自古便有贵贱之分，这你总该清楚。”
如瑾看了对面二人一眼，在慕容昭的视线下，缓缓点头。
刘衡风挠了挠头，接着又说道：“众人或许皆知有人谋杀，但每每留下的痕迹、证据全是贵族公子和平民子弟发生冲突，二人一人重伤一人惨死。有权势的人自上施压，没权势的人又不报官，作为大理寺的人该如何处置？道理同你先前混迹江湖时一个道理，弱肉强食、息事宁人。”
“那朝廷取仕大可明文规定，不准平民参加，既然恩准又为何不顾他们死活，那么要你大理寺何用！要三司何用！这个天下，只管你们这些权贵快活好了！”
刘衡风被如瑾接连质问，气的站起起身，“你你你……”
慕容昭却轻笑一声，说道：“我调取先前所有案子的卷宗给你，若你能在结文中发现蛛丝马迹，记你头功。”
“一言为定！”
此次是个大好机会，如瑾拼死也绝不会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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