聿研今天又试图走出波罗庙，依然失败了。自从礼佛拜佛的风气随着人间皇帝迁京，南下到岭南，出海归来的豪酋们手一挥，把庙里供的妈祖换成了佛祖，金光之下，聿研不仅妖力大降，甚至连走出波罗庙半步都不成。
“聿研，你又在做什么？”一把漂亮的嗓音从头顶传来，聿研不抬头就知道是她那皮痒痒的室友，聿研揪了一片树叶，反手朝上打去。
只听“嗷”一声，少年踉跄地从墙上摔下来。
“聿研！你——”乌发雪衣的少年捂着发红的脑门，气哼哼地捋了一把树叶，就要砸向青衣棕发的少女，末了，少年的眼角注意到天边的晚霞。少年一抖手，散了绿叶，头上的红肿仿佛也消了，好整以暇地倚在门柱上。嘴角弯了一个暧昧的弧度，雪盐似的牙齿露出来：“哎呀，太阳落山了，这香市的最后一天就要过去了，我们番顺县的香料小能手可是一天都没赶上呢。”
聿研拧过身子，不理少年，伸手小心翼翼地碰触金色的结界，青色的妖力缓慢地通过指尖流向结界，眼看就要破开一个口子，金光迅速反噬，咬掉青色的妖力。
少年来劲儿了：“依我看，这香市没了你照样热闹，随着船运而来的异域妖怪也没有借机兴风作浪，你还千方百计出去……想必不是为了香市的和平，一定是为了见某个人——”
“多嘴！”聿研终于出声打断了少年，少年骨碌碌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狡黠：“脸红了！哈哈哈番顺县又添一名景——女妖怀春！”少年机灵地跳上墙头，聿研的拳头便扑了空。
少年乐得火上浇油：“哪个倒霉蛋被你喜欢上了？聿研，不是我说你，乌鸦精化了形都比你白，你这一身黑皮实在是太惹眼了，哦，还有你的头发，要不是我拦着，麻雀儿早就在你头上搭窝了。”
聿研咬咬牙，少年的话每一句都戳到痛点上了，毕竟这波罗庙有神像坐镇，得了机缘化妖成精的只有他们两个，一只香炉精，一只香烟精，朝夕相处三百年，彼此的癖性摸得一清二楚。
少年能一脚踩在聿研的尾巴上，聿研当然也能。
聿研单手叉腰，也不抬头看他：“也不知道是谁年纪小见识少还好为人师，烧了五百年的香，却连沉香檀香都分不清，一只香炉妖，资质差到如此境地，怪不得你比我迟两百年化形，现在看来还是太短——”
“砰——”少年被激得跳下来，聿研眼睛一亮，转身就要扑过去。少年却倏地一闪，闪到了庙外，聿研撞到结界，被弹了回去。
少年捧着肚子大笑起来：“哈哈哈哈聿研你不仅丑而且还傻得过分，哪个妖怪会喜欢你？伽罗吗？不，伽罗才看不上你哈哈哈哈”
“祜尅！你有本事进来啊！”聿研抓起一把石子就朝祜尅扔过去，少年一点躲闪的意思都没有。
果然，那石头碰到结界就被反弹回来，砸了聿研一个措手不及。
少年笑得更恣意了，聿研踹了一脚大门：“可恶！凭什么不给我出去，为什么祜尅可以？我明明比他多了两百岁修为。”
少年笑出了泪：“佛祖慈悲，可怜附近的妖怪，拦住你这个丑八怪，保护大家的眼睛。”
聿研狠狠地瞪了祜尅一眼，返身往回走。
祜尅见聿研蔫了，自觉没趣，停了笑，便往庙里走。
祜尅刚进门，聿研便迅速转过身，面目狰狞地扑过来。
“臭祜尅！我要掀翻你的香炉盖！”
祜尅见聿研来势汹汹，身子一抖就要后退，却见聿研被石子一绊，身子不稳，势去了大半。
祜尅没忍住，又笑开来，只可惜他才笑了一瞬，牙齿便被堵住了。
“咔——”
聿研的嘴巴磕在祜尅的牙齿上，祜尅懵了，脚步不稳，连连后退。
聿研的呼吸带着香气，那是生长了数千年的沉香树自然结香形成的气味，透着甜味，浅浅地落在祜尅脸上，祜尅眨眨眼，聿研唰地站直了，后背触到金光结界，聿研才发现她竟然出庙了。
祜尅目光呆滞，手脚发麻，牙齿上留着钝钝的痛感和陌生的触感，他靠在庙门上，愣愣地看着聿研一跳一跳地走远。
祜尅心想：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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