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的天气像卯足了憋屈三个季的寒气，一下子让A市骤冷了十度。出街的人，风吹在脑门上，回去一准发疼。
赵家也因此，从市郊的大庄园挪了挪脚步，赵父住在了写字楼后边的高档住宅区里，寸土寸钻石。而赵露白则在爷爷的强势要求下，搬去了市中心的宅邸。
要说爷爷家，赵露白也不是第一次来，却每次都有新的感叹。有钱人避世，喜欢取静，因此大多都在郊区购置庄园或者府邸，按照自己的喜好装修。而豪门避世，讲究的是一个闹中取静，豪不吝啬地用金钱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而顾南笙呢，也被赵老爷一同“请”到了赵园一叙。
赵露白和顾南笙被管家领着走过那九曲十八折的回廊，全程也只有雨水拍在竹叶上的声音，看着前方树影斑驳，粉墙黛瓦，倒有那么一丝曲径通幽处的雅致，不禁再一次暗叹这赵老爷雄厚的财力和不俗的品味。
待到达正厅的时候，赵老爷显然已是等候多时。
桌子上放置着日本厨师新做的和果子。雕花精美，颜色淡雅却透着光泽。隐隐能闻到食材的清甜。赵露白知道这是出自大厨之手而不是机器操作，就更加不知从何下口，不管怎么入口，都像是毁了这么一件艺术品。
她确实变了，那个鲁莽行事，横冲直撞的赵露白好像已经是过去式了。
顾南笙切下一小块和果子，放进嘴里，食材的完美交融从口中化开。又随即拿起了茶杯抿了一小口。
“好茶。”
而赵露白看完顾南笙一系列动作后，也有模有样地学了起来。却在茶入喉那一瞬间，被茶的苦涩呛得咳嗽起来。
她小脸通红
“呸，呸呸呸，这也太苦了。”
顾南笙接过管家递来的纸巾，给赵露白擦了擦嘴角，行云流水的动作就像是重复了千回万回，太过自然，以至于赵老爷子也没发现有什么不妥。
在日本点心文化这一块，顾南笙由于从小就接受精英教育，也会有所接触，他知道在品尝日式糕点的时候，会先吃下较甜的糕点，然后再去喝茶，这样就可以吊出茶的苦味。
点心只是作为一个配角，糕点的口感给味蕾带来甜味的冲击，最后以浓茶的苦涩结尾，丰富的口感最后都会终止于茶的清香。
对于贵族礼仪来说，懂得欣赏甜点，是必不可少的一部分。
年幼的南笙，在五岁的时候，就接受了这样的教育，即使那般年岁的小孩子，是最尝不得苦味的。
“撤了吧，换她爱吃的。”赵老爷子深陷的眼眶下的眼中，满是慈爱。
不知为什么，顾南笙竟有些羡慕。
厨师端上了年轮蛋糕，热乎的年轮蛋糕在室内没有泛起热气，也是那个时候赵露白才意识到爷爷的正厅里要比自家温度还要高，甚至坐久了还有些闷热了。
“爷爷很怕冷么？”赵露白插了一块切好的年轮蛋糕就往嘴里送，和平日里吃的年轮蛋糕不同，这蛋糕中间的淋面应该是加了蜂蜜，还是水果蜂蜜，隐隐有些蔓越莓的味道，蛋糕不仅甜而不腻，还有水果香带来的清爽。一下子仿佛又回到了夏季。
“嗯，大概是爷爷老了。”爷爷的瞳孔有些混浊，不像上次来时那么清亮了，似乎有些疲惫。
赵露白注意观察着，发现在闷热的室内，爷爷还是穿着厚厚的毛衣和外套，即使这样，他还是有些瑟瑟发抖的意思。
她顿觉有些奇怪，更奇怪的是，爷爷的额头似乎在冒汗。
也是赵露白思考的时候，爷爷突然之间身形晃了一下，好像快要晕倒，却自己支撑住了。
“爷爷！！”“赵爷爷！”赵露白和顾南笙立马从座位上弹跳起来。
赵老爷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瘦骨嶙峋的手微微有些颤抖，他的声音不如以往洪亮
“没事，没事，可能是爷爷没睡好。”
赵露白哪能相信爷爷的鬼话，顾南笙也是第一时间交代了管家去找来家庭医生。
家庭医生赶到的时候，赵老爷的状态已经恢复正常，但在赵露白和顾南笙的坚持下，依旧做了一系列的检查。
待在门外等待的顾南笙和赵露白，各自缄默着。赵露白蠕动了嘴唇，没有开口。最终还是顾南笙开了口。
“那年母亲也是，总是有这样那样的小毛病，她不以为意，我也总是忙着竞赛和补习，父亲总是奔波生意场上，心有余而力不足。”顾南笙抬头看着五边形窗户外那棵松树露出的一部分，雨水把松树的叶一点一点慢慢敲落，最终露出光秃秃的枝干。
他的眼神落寞，像是总想去抓住那些已经逝去的事物，像是挣扎无果后留下最深的绝望。
赵露白将手插在卫衣口袋中。不置可否。
门锁被轻轻转开，家庭医生走了出来，他告诉赵露白，赵老爷以前也出现过相同的问题。但是不论做任何检查，都是一切正常。
“所以…你的意思是说，没有生理上的疾病？”赵露白看着一堆她看不懂的体检报告。挑了挑眉。
家庭医生推了推眼镜
“理论上说，是的。”
顾南笙接过赵露白手中的报告，仔细研究起来，家庭医生走了以后，他还是在聚精会神地盯着那些符号研究。
“你那小眼睛扫描出啥了没？”赵露白无奈的抱着手臂靠着门，想到过会儿还要去参加那个短命的寒假补习班，就觉得头疼，好在爷爷家离学校就几个街区的距离。
她的脑海中闪过自己原先的亲人，但现在已然没有什么感觉。对原先的亲属的感情已经慢慢淡化，对此，她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觉，反而这个世界的链接和情感，情绪波动尤为强烈。
她已经慢慢接受自己就是赵露白这个事实，她也开始逐渐淡忘自己的身份了。
顾南笙翻来覆去看着报告，最终得出一个结论
“你爷爷可能是有什么事情放不下，各项指标都很正常，说明身体很健康。因此”
顾南笙投过门的缝隙看着躺在床上的老人，那个前不久还声如洪钟，在酒会上高谈阔论的老人家，那个叱咤商界这么多年的传奇人物，现在就虚弱地躺在床上。不敢相信这样一个坚强的人，也会有过不去的坎。
“赵爷爷很可能是心里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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