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此言,一直神经紧绷的风惊雨,顿时放松下来。
这时候,他才发觉,自己的后背,已经全都被冷汗给浸透了。
“谢谢你,我的神。”
冥冥中,他的唇齿间呼吸出一阵气流风声,其节奏和啸音,和刚才忽然在他耳边缭绕的风声,十分相似。
这时,兽牙宝座上的魔族统帅,声音终于一改刚才的平静无波,正如闪电轰雷般吼道:“我的英雄,你助我攻略母国,你自己究竟想要什么?”
“元帅大人,我想要的很简单,”在东华国中呼风唤雨的光明神侠,这时的声音却极为谦逊低沉,“我想要的,只是希望贵国统领东华洲之后,我能自由出入天墟,自由取用魂火。”
“哦?为何?”罂陀诺奇道,“阁下之身手,难道还要更多的魂火?须知一人一世,大多只修炼一种魂火,多之无益啊。”
“元帅大人,您有所不知。”风惊雨诚恳说道,“在下生此之世,并不恋富贵权谋;平生所耽之癖,便是研究法术战技。那天墟魂火种类极多,在下正立大志,要写一本《魂火纲目》,以为后人参考之用。”
“哈,哈哈!”罂陀诺爆发出一阵大笑,“有趣,有趣!你可知,为何你东华人,孱弱怯懦?实在太重文事!总想着著书立说,流传千古,却不知那些也不过过眼浮云,唯有开疆拓土,征服万族,才是真正英雄伟业。”
“所以神侠君,且听本帅一言,著书之事固可,但若只是埋头纸堆,太浪费你一身才能。”
“你这人,虽然本帅以前只是耳闻,但今日一见,用西陆神州一句史话来说,便是‘乱世之枭雄,治世之能臣’。”
“待我魔族大军攻下东华洲,神侠君,本帅定向傲湃霆皇帝陛下力求,任命你为东华总督,助我魔国治理此地。”
“这……”风惊雨一听,稍有犹豫。
毕竟虽然已经心立大志,但多年来养尊处优、受东华万民赞颂的经历,让他不太容易接受成为占领国的傀儡总督。
察觉出他这心思,罂陀诺却不等他说话,便快语叫道:“神侠君,请安心!待你成为东华总督,天墟魂火还不是任你取用?”
“你比本帅更清楚,东华洲之民虽然孱弱,但却不知天命,生就反骨,届时必不服我寒渊王法。神侠君,我寒渊帝国,需要你!”
罂陀诺说这番话时,刚开始的语气还有些苦口婆心,但最后那句,却声若雷鸣,如同吼叫,要是胆小的听了,估计都会吓瘫倒地。
面对这样表面客气、语气却不容置疑的吼叫,风惊雨如何还能拒绝?更何况罂陀诺已经承诺,一旦事成,他可以完全掌控天墟。
对他风惊雨来说,今日做了孤胆英雄,来这魔族帅帐走一遭,不就是为了实现这个目标?
之前通过深渊之行,以及多年的研究,他已经清楚地认识到,要解异神封印,必须需要大量的天墟魂火。
这在目前的情况下,根本无从做到。
因此,拥有对东华国的绝对掌控力、统治权,是他解除异神封印的关键第一步。
但这一点,也很难做到,毕竟东方皇族统治东华千年,一直施行仁政,民望很高,军队也绝不可能反叛。
那怎么办?只有求助强大的敌族敌国。
而世上之事,总是有代价的,哪可能十全十美?
只要能用天墟魂火,解了悖乱深渊的异神封印,到时候强大远超魔族的异神族重新破水而出,在预计耗时千年的过渡恢复期,会委任他为整个四海乾坤的“千年之王”;相比这个宏伟诱人的目标,区区东华民意,算得了什么?
何况他坚信,人心可控;等他成为东华总督,总有办法让那些愚钝小民,重新对自己感恩戴德。
想到这里,风惊雨再无犹豫,便躬身一礼,朝罂陀诺说道:“在下风惊雨,愿为魔帅前驱。”
当风惊雨从魔国帅帐中出来,踏上海路归途时,已是落日西坠的黄昏时候。
这时候,云翻海在街边小摊喝闷酒,明心雪和女伴们驰骋而去红袖庄园,同时也在心中默默地想念他。
海上的落日,比陆地显得更为巨大,也更为浑圆,如一团猩红的巨魔之卵,悬浮在万里海波之上。
一道霞波,从落日底下延伸而来,直至风惊雨的脚下,宛如一道红色魂火铺就的道路,引领着风惊雨走入如血的夕阳……
向日而行,浮沉于浪里涛间,风惊雨想着今日种种之事。
今日魔国之行,可以说有惊无险,极为顺利,达到了自己想要达到的所有目的。
但不知道为何,风惊雨总觉得在自己的内心最深处,感到一丝隐隐的空虚。
风涛之上,看着前路尽头孤悬的彤红落日,他沉默良久,忽然开口,低低吟诵:
“一生负气成今日,四海无人对斜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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