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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六七不太对劲。换成以往猫儿恐怕还要顾及，可如今山雨欲来风满楼，他仅仅能做到的是尽可能不牵扯到他。
罢了，不过又是各怀心思。
索性伍六七也不是个能藏得住事的，说不定过几天就颠颠自己送上门来，不吐不快。猫儿自然不急。
早间是千面洗手作羹汤，这几日诸事缠身，没来得及添补食材，将就着伍六七平日里折腾牛杂的材料取了几个鸡蛋煮了几碗滑蛋牛肉面。
猫儿极善厨艺，谈不得飘香万里，在这样的清晨，来上一碗冒着几汪油花的面汤也是别有滋味。
竟是引得一流浪汉打扮的中年人在楼下吆喝，说是要剪头发。坐下之后却是盯上了伍六七手里一碗面，喊着饿，本着顾客是上帝的理念，伍六七还真分了一碗给他。
“……”猫儿瞧着人眼熟，心里咯噔一跳，生怕对方对伍六七不利，也跟着下了楼。
“年轻人，我还想要一杯冻奶茶啊。”吸溜一口面汤，烂命华抬眸看到了从楼梯上下来的人。顿了顿，补了一句“这面我还想再来一碗。”
“我说，差不多得了啊我们这里是大保健发廊不是餐厅谢谢。”你大爷的，我还没吃呢！！理智之弦摇摇欲坠，伍六七撸了撸袖子，一转头看到了自家猫儿，立马又放下了，突自安慰自己。
冷静，伍六七，顾客是上帝！你可是要赚钱养家的人！
于是放下剪刀，乖巧的收了碗就要上去再盛，哒哒哒的上了楼。完全没有想到对方是不是故意支开自己这一茬。
“……”如今这发廊里就只剩下他们两人了。猫儿斜了一眼门上挂的魔刀，不动声色的往那边靠了靠。俨然做好了若是谈判破裂直接拔刀杀人的准备。
“无关人都走了，你也没必要在装，年轻人。”那边烂命华扯了一张纸，意犹未尽的擦了擦嘴。“当年偷了我秘籍的人，恐怕就是你吧。”
“……既然都知道我是谁，还敢吃我煮的食物。阁下也是艺高人胆大啊。”猫儿笑得眯了一双眼，端的是彬彬有礼，笑里藏刀。
故人相逢，都变了一副模样。差点叫他没认得出来。
……他想起来了，也曾一身轻功奇诡，偷得不正是这位掌门大人手上的秘籍——猫儿单手负在身后，指尖已然凝起了毒。
如今回想，这秘籍偷得可是九死一生，他不敢轻敌。
“原来是你做的，手艺不错。”烂命华一愣，没有像猫儿预想中那样发难，只是转过身来，认真的审视他。
“可是后悔了？”对方眼力不差，居然发现了猫儿一双腿有问题。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似是察觉到了对方的目光，猫儿站的笔直，脸色不愉。
“后生仔。可后悔偷了秘籍，卷进这打打杀杀的江湖。”可后悔追名逐利。
懒得跟他绕那些弯弯绕绕，掌门问的直白。
“……阁下说笑了，在下从不曾为了追名逐利而习武。”确实，当初他杀了毒医，初入江湖，拜了天莲教，本意是图那血魔而去，确实是没花多少心思学天莲武学。多少还谈得上布衣，内力微薄入不了玄武国国籍……本可以急流勇退，就此罢手，过一个平凡的人生。
可他却选择成了千面，无恶不作，无所不为。
后来成就一身本事本该受各个门派招揽，奈何他天生反骨，不愿被规则伦理束缚，做了那个游离在规则之外，正邪之间，灰色的影子。
被万人唾弃，指着脊梁骨，视作眼中钉。
“可我不曾后悔。”他笑。这句话倒是发自肺腑，出自真心。
“那为何，做今日这番姿态。”掌门撩起眼皮，整个人看起来颓废慵懒。他指的是猫儿如今穿这身围裙，在这避世的小鸡岛上，过着平凡人的日子，褪去了一身血气。
他可没忘啊，这天下能在他手上过了招，还能全身而退的不过寥寥。
何况当时那孩子那般年轻，明明该是意气风发的年纪，却招招阴毒直奔命门，下手老道阴狠的像是个批了张人皮的老鬼。
疯癫，极端，抱着炭火自焚的疯子，燃烧了自己，还妄图要点燃这世间的烽火狼烟——此子若是放任自流，将来必将在江湖上掀起腥风血雨，是招来乱世的灾星。
当时他是如此评断的，所以下了死手，没想到还是叫人溜了去。
难免唏嘘。
也不知是什么人有天大的本事，叫这个疯子磨平了棱角，乖顺的像一只在屋檐下打盹的家猫。
“……不过是得了一人心。”猫儿抬眸，看这伍六七从楼上端着碗下来，呼哧呼哧的直叫着烫。眼里满上了笑意。“没想到您也有眼拙的时候，他可不是什么无关人。”
“喔——倒是我眼拙了。”摸索摸索下巴上的胡茬，烂命华眯着眼睛盯着伍六七半响，再看看挂在墙面上的魔刀，哪里还猜不出端倪。
他大笑出声。
“哈哈哈哈哈，难怪你能发自肺腑道一句不悔！真是妙极！没想到你们两个竟凑合在了一起，倒也称得上一句天造地设。”为民除害。
一个多情一个无情；一个放肆桀骜不服管教唯恐天下不乱，一个忠诚过了头，成了人手上一把指哪打哪的刀；是相背而行的两个极端——可偏偏他们又那么微妙的相似，同样天资过人，同样的被世人忌惮，同样孤独。一如被彼此吸引的磁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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