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儿的确是莽撞了，老人家本就是思家心切，不管出于什么目的都要先考虑老人家的身心承受能力。
好在祖奶奶这小半年在自家养得好些，再加上自己的作弊空间，这才没让事态严重。
可事情就怕万一啊，想到后果，刚要开口劝解的小森，嘴巴又抿紧了。
小琳还有些懵，守在祖奶奶门口，说要等祖奶奶醒来，谁劝都没用。
兰康宁坐在院子里发呆，小森抿嘴苦思。
杜若看着家里老老少少都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骂得更狠了。
花爷爷也深刻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这会儿一句话不敢说，安静地听着，必要时候，还非常诚恳地应和一二。
小森适时给花奶奶端上热茶，“花奶奶，您润润嗓子……”
杜若被小森一杯茶熏得漏了气儿，指着花九歌，“你你……”
始终没你出啥来，一屁股坐在小森端来的椅子上，哼哧哼哧喝茶去了。
小森赶紧递眼色给花爷爷。
花九歌当做没看见，很诚恳地走到花奶奶面前，“若儿，你别生气了，我知道今天自己鲁莽了，光想着给干娘一个惊喜，却忘了考虑干娘是否承受得住？”
杜若没好气道，“我生气有什么用？你瞅瞅，出门的时候一大家子开开心心的，现在看看……”
花九歌顺着自家婆子的手看了一圈儿，院子里的空气凝滞得哪里还有出门前的半分喜悦？
杜若喝了两口茶，没搭理他，去厨房给干娘熬汤了。
花九歌就到兰康宁面前，还没开口，兰康宁已经起身扶着他坐下了。
“谢谢您，干爹，我知道您也不想我奶出事儿。刚才回来的时候，我奶奶虽然一直在流泪，但心情其实很好。”
肚子里的话，全堵在嗓子眼儿了。
“我，我……”
兰康宁眼圈儿红了，“我奶奶虽然从来不提过去的事情，但我知道，她是想家人的。以前，奶奶的姐妹还时不时过来探望，如今年纪大了，出门不便利。再加上这些年，我爹的脾气越来越跋扈，奶奶已经很久很久没见姐妹了。从我懂事起，就知道祖奶奶不开心，却不知道如何才能让她开心……”
父子俩就着这个问题聊了起来，花九歌心有戚戚焉。
“你奶奶不容易，却是个坚强的人……”
小森抱着小妹在躺椅上，说着悄悄话。
“姐姐，祖奶奶睡一觉就好了，对吗？”
“嗯，祖奶奶睡醒了，就好了。”小森在妹妹的后背上轻轻拍打，声音又轻又柔，却又安抚人心的力量。
小琳对姐姐的话，从来都深信不疑。
“姐姐，刚才我们见到的那个，是祖奶奶的爹爹吗？”
知道祖奶奶身体没事，脑瓜子立马被更新奇的事物占据，十万个为什么开始了。
小森也有十万个为什么的耐心，一一解答小妹的问题。
凝滞的院子，又开始慢慢流动。
老冯氏一觉睡到天漆黑才醒来，兰康宁父女仨也不敢走。
好在出门前跟宁清有约定，晚上六点不见人，就是留在这边，第二天一大早才回去。
老冯氏第一天出门，担心她不太熟悉环境，父女仨在，会自在些。
“我没事了，你们也别太紧张，我就是激动的，吓着你们了吧？”老冯氏出来，见全部人盯着自己的眼睛都不眨一下，欣喜之余又有点心酸。
小琳最先扑过去，“祖奶奶，您醒了？肚子饿不饿呀？我肚子都饿了。”
老冯氏赶紧站稳，将人接住。
哪晓得她跑得急，却在最后关头刹住车，离老冯氏三公分的距离，仰着小脸儿，笑盈盈地看着她。
“祖奶奶，走吧，我们去吃饭。花奶奶煮了最拿手的红烧猪蹄儿，可好吃了……”
小手牵大手，暖了大家的眼，也暖了老冯氏的心。
“走吧，今儿咱们在厨房吃饭，暖和。”杜若偷偷抹了一把眼角，扯出笑招呼大家。
花九歌揽着兰康宁，“走吧，今儿爷俩好好喝一杯，你干妈把存了好多年的茅台都拿出来了。”
进了厨房，杜若问老冯氏，“干娘，咱先喝碗汤暖暖胃？”
“我没事，跟大家一样。今天我心情好，咱娘俩也喝一杯。”老冯氏说话中气十足，精神头十足。
杜若二话没说，转身就去拿酒杯了。
“干娘，有老头子收藏的法国红酒，还有您酿的葡萄酒，喝哪样？”
老冯氏手一摆，“你决定。”
小森和小琳两姐妹相视一笑，暖锅子一熏，酒香四溢，屋内的氛围愈加好了。
三杯酒过后，老冯氏开口了，“前几十年，我总是怀疑自己上辈子是不是做了什么坏事，这辈子来接受惩罚，是最苦的那种。尝到了甜头，再一一夺走，那种落差，折磨人。”
虽然只是短短几句，但心里路程却是要一步步在绝望的深渊中跋涉，永远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曙光，何时能到尽头？
小小的厨房安静下来，只听见炭盆里不时发出哔哔啵啵的声响。
“我不信佛也不信耶稣基督，但信因果。所以，我一直含着一口气，甚至做好了含到死的决心。哪知道，转角突然就出现了。”
说到这儿，她含笑看着小森。
“她跟我说：祖奶奶别怕，我和爸爸妈妈养您！这半年，我已经彻底放下那些被夺走的幸福，不再跟命运较劲儿。但今天，我还是被惊喜到了。”
说到这句话的时候，眼睛里水光闪闪，嘴角的笑却是满满的温暖。
身上被苦难磨掉的一些东西，好像又回来了。
小琳扑进老冯氏怀里，“祖奶奶，姐姐一直跟我说，未来会越来越好的，彩蛋不断。”
小家伙把姐姐的话一向记得牢，如今用起来娴熟的很。
所有人都被逗笑了，老冯氏抹了把眼角，“是呀，今儿祖奶奶就是被彩蛋惊喜到晕了。”
小琳一脸不解，惊喜还能晕了？
一屋子人又被她萌了一脸，氛围愈加轻松和谐。
“今儿怪我，要是提前做个铺垫，就不会……”
老冯氏摁下花九歌后面的话，“今儿多谢你还来不及呢，没啥好怪的，要怪也只能怪我身子不中用。还以为早已放下，关键时刻才发现，之前不过是自我宽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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