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的一个字，让林美美牙根发痒。
回来就抓着小森抱怨，“你说这人天生就不爱说话么？一天到晚冷冰冰的，面无表情，像戴了层面具一样。这就算了，智商还高，动不动碾压别人，实在不讨喜！”
小森淘米煮饭，打开蜂窝煤炉，看了眼里面的火，随口问道，“他小时候也这样吗？”
林美美顿手，想了想道，“反正我记忆中他就喜欢一个人玩儿，不过我妈说，小时候比现在好多了，很乖巧，问啥说啥，正常的很，虽然笑的浅，但至少还笑。”
“这样也没啥不好，他有自己的世界，且乐在其中，外人虽不理解，但每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不理解不代表就要排斥，对吧？”
自己的世界？
林美美不是太懂，“岂不是很无聊？”
兰小森摇头，“不会无聊，很充实。”
“不寂寞？”
林美美歪头想了想，“有时候会觉得孤单，但不会寂寞，精神世界富足的人，不会觉得寂寞。”
“没有朋友，没有人说话，多难过啊！”
林美美完全无法理解。
“有朋友。”
“谁？”
“我不知道，因为我对他的兴趣爱好一无所知，但看他经常手不离书，书的作者应该就是他的朋友。”
林美美打了个哆嗦，想起他爱看的几本书，“啊？死人啊？”
“你知道？”
“鲁迅啊，托尔斯泰啊，那些人的名字我记不住，但知道肯定已经不在世上了。”
“一起吃饭一起上课，一起玩的是朋友，但这是生活中，层面最浅的朋友。窦萧比同龄人成熟，意味着他与同龄人之间思想是断层的。人不可能没有朋友，也许，他更喜欢精神上，思想上同频，甚至能引领他的人成为朋友，也就是你说的那些身体已经消亡，但精神存于世的人。”
林美美张着大嘴巴，无言，因为没听懂。
兰小森也是想起前世的自己，所以有感而发，没指望她现在能理解。
“快摘菜，肉切好了就下锅。”
哦哦。
窦萧站在客厅，听着厨房的说笑声，静静地转身，回家了。
他需要整理一下刚才兰小森说的话。
他的确不寂寞，就像小森说的，他有朋友，只是不在现实生活中罢了。
但很孤独，很多问题，苦思后得出答案，甚至提出更好的观点，那种喜悦和亢奋，无人理解，更无人分享。
小时候，父母觉得他的问题天马行空，答不出也没时间应和他，总是扔给他一堆书，自己去找。
久而久之，成了习惯。
是啊，他渴望精神上的引领者，同样渴望精神上的友人，我说的你懂，即便不认同，你来我往地辩驳也是一种交流，甚至能给予彼此更多的灵感，及精神的慰藉。
而不是现在这样，茫然无措，孤独地行走。
兰小森不知道自己这番话，已被当事人听见。
吃饭的时候，见他时不时瞅一眼自己，很不习惯。
“你想说什么吗？”
终于，兰小森忍不住了。
林美美正埋头苦吃，听到兰小森的问题，从饭碗中，茫然抬头。
窦萧摇摇头，继续优雅地吃饭。
好吧，撬开他的嘴，听到真相，比撬开蚌壳取珍珠还难。
吃完，摊在沙发上揉肚子的林美美，眯着眼睛道，“好幸福啊，小森，为什么你煮的饭菜比我妈煮的还好吃？”
窦萧在沙发的另一头看书，听闻，难得跟着附和一句，惹来林美美的白眼，却让小森笑了。
“就像窦萧说的，隔夜饭香，你要是天天吃我煮的，也会腻。”
林美美猛摇头，“不会不会，天天吃也不会腻的，更何况你煮饭的花样贼多，不等腻，就又换菜色了。”
“不是我故意换菜色，是因为食材用的时令菜，二十四节气在更替，菜的品种那么多，随意交叉就能演变出无数种可能。用心，谁都能做到。”
“做饭也要用心啊？哎～做人太累！”
“你不吃就不累了。”
窦萧突然冒出来一句，噎的林美美半天不吭声。
好不容易憋出来一句，“小森，你看他又欺负我！”
“咱们该写作业了，你不是还要练舞吗？”
“对对对，咱们能看完孔雀舞再写作业吗？”
“随你，你的事情自己掌握，我先写作业了。”
说完，打开书包，取出作业本。
林美美上前挽着她，各种摇啊晃，“你不是说陪我看的吗？”
“一个舞蹈也就几分钟时间，缠着我的功夫已经看完了。”兰小森丝毫不为所动，淡定地拿出试卷，准备开始答试卷。
瘪着嘴，一脸幽怨地她，只得自己去窦萧家看碟片，顺便练舞。
窦萧过来吃饭前，已经写完了作业，过来时已经把要看的书带过来了。
“你看过《月亮与六便士》吗？”
窦萧突然开口，把锁眉思考的小森吓一跳。
扭头看了看，貌似房间就俩人。
“看过。”
“你怎么看？”
啊？
兰小森一时没理解他的问题。
“你怎么看待毛姆，以及他笔下的思特里克兰德，你认同他的选择吗？”
兰小森眼睛瞪得更大了，“你是十五岁吧？”
原本满心期待，没想她会问出这句话，愤怒喷薄而出。
“你说呢？”
看着眼前这张布满阴云的脸，兰小森手中的笔转得飞快，这代表着大脑也在快速运转。
“你怎么看？”
阴云汇聚，眼看就要爆发，吸气，好奇最终占了上风，干巴巴来一句，“是我先问的你。”
兰小森一直都不知道如何和眼前这个男孩子相处，即便已经补习两个多月，却从未探讨过学习以外的话题。
“你看的哪个版本？”兰小森放下手中的笔，认真问道。
窦萧举起手中的书，“傅惟慈先生的译本。”
“哦，那你如何看待毛姆定义的成功？”
窦萧眉毛一掀，“你说的那句是：取决于你对生活赋予了什么意义，取决于你对社会应尽的义务，取决于你对自己有什么要求？”
兰小森点点头，“对，尤其是最后半句。”
“我对自己的要求？”
兰小森点头。
沉思半响，窦萧猛然意识到，话题的主导权什么时候跑对方手中了？
关键是，她还提了一个让自己感兴趣的问题。
“那你呢？你对成功的定义，对自己的要求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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