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戟同白芷一起步出藏经楼时已接近三更时分,藏经楼内宛如白昼一般明亮,同样温暖如春。
但出了藏经楼,带着清寒的东风拂面而来,吹起二人的袍袖翩翩飞舞,燕戟负手而立,神色豁达中带着几分淡淡的怅然,白芷倒是一如既往的清冷平和。
在藏经楼外静静立了片刻,燕戟淡笑着回头道:“今晚仍是在楼中练剑?”
白芷神色平静:“不练了。”
燕戟也不问缘由,只微微颔首道:“也好,你回去早些休息。”
“这话该我对王爷说,王爷请吧。”
说着,白芷便稍稍退后一步。
燕戟微微一愣,随后便有些尴尬地笑道:“你这逐客令可是半点都不留情面啊。”
话是这么说,但燕戟也未曾多做纠缠,又笑了一笑,便弯腰提起门前的一盏小灯笼,转身离去。
白芷站在藏经楼前,静静目送燕戟离开,又在原地停留了片刻,方才重新转入藏经楼中。
一袭月白长袍提着一个闪烁不已的小灯笼从容行走在偌大深远的王府中。而远远的,毫无遮挡的藏经楼顶端,一袭白裙被四面八方涌来的寒风吹得猎猎舞动,青光剑出鞘,有修长白皙的指尖并起在那流烁的剑锋上轻轻拂过,映出一双狭长明澈的眸子。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燕戟,理智告诉她这是坏事,但情感上又告诉她,这种改变也或许代表着一种释然和放下。
她曾在吞天噬地的烈火中看到一个少年毅然拿起匕首一刀刀将自己初见俊秀的面容尽数毁去,鲜血顺着雪亮的刀锋淌了一地,但少年的眼睛仍是亮得慑人。
逃出来之后,她问少年:“你不怕吗?”
少年却笑着反问她:“我这个样子,你不怕我吗?”
她摇摇头。
少年嘻嘻地道:“你可真不像个女人。”
少年牵着她的手去长安寺时,同样奇怪的,少年的母亲,那个穿着一袭素衣的清贵女子也问了她同样的话。
“他这个样子,你不怕他?”
她摇摇头,很奇怪地想,少年都不怕,她为什么要怕?
在她摇头之后,少年便再次嘻嘻笑道:“娘,她一点都不像个女人。”
一身素衣的清贵女子淡淡摇摇头,看向她,淡淡问:“你可愿意做我的徒弟么?”
她愣住了,最后在恍惚间点了点头。
那个时候她并不知晓,当时她眼前的清贵女子是当世唯一步入天道七重的女子剑仙。
而就在她点头之后,清贵女子抬手,在她额头上轻轻一点。
一股冰凉锋利的气息悄无声息的灌入她体内,瞬间,一个再平凡不过的少女因为这天道七重女子剑仙的一缕剑气彻底改变了体格。
人人都道她师出名门,天生剑胚,却不知道这都是因为她当年简简单单的一个摇头。
你不怕吗?
不怕。
·
燕戟回到住处时,房间内已经被收拾整洁,里间的帐幔也都垂了下来,灯都熄了。
不过外间的桌子上还留着一盏小灯,莹莹照着,光芒不算明亮但十分温暖。
屋内还残存着一种沐浴后湿润而淡雅的香气,温暖而熏然,燕戟静静嗅了嗅,忍不住便抬首朝那垂下帐幔重重的里间看去。
晕黄的灯光下,燕戟能看清一个躺着的影子,十分安静。只是这么远远看着,燕戟的唇边便不自觉带出一分淡笑来。
思忖片刻,燕戟伸手挥灭了那唯一的一盏灯火,也并没有在外间榻上睡下,而是默默步入了里间。
其实在燕戟进门之时,楚戎便已经清醒了过来,灯是他自己留的,但偏偏等燕戟真的进了门,他反而无话可说。
又或者……
情怯。
燕戟的步子十分轻缓,但作为天道三重的楚戎而言,却是听了个一清二楚,他也明白,燕戟并没有刻意去克制脚步声。
愈来愈近了。
燕戟那带着一点龙脑香的霸道清冽气息已经有几分侵入了楚戎的鼻腔,楚戎在一片黑暗中不自觉地颤了颤睫毛,但最终他并未睁眼。
燕戟在楚戎的床前停了下来。
屋内一片漆黑,因着帐幔尽数放下的缘故,这会便是月光都难以射入,燕戟站在床前,隔着一片黑暗,静静的凝视着躺在床上的楚戎。
说来也怪,明知道燕戟也许看不见,但楚戎仍是觉得有一股热辣的视线从头顶射下,犀利而又滚烫 ,让他不自觉便绷紧了身体。
燕戟缓缓抬起了手。
楚戎觉察到他的动作,心跳顿时慢了一拍。
直觉告诉他,燕戟不会伤害他,而这个抬手的动作也异常柔和,所以……
楚戎呼吸微微急促起来,内心更是煎熬,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在这种时候惊醒——燕戟应该已经看出他是装睡,可他若是真的直接清醒过来,便真的是伤人了。
修长的手指在缓缓靠近,楚戎思绪纷乱,几乎已经能够想象得到那略带薄茧的指腹落在他侧脸上的触感,可偏偏——
燕戟停住了。
楚戎的呼吸也在那一秒顿住,短暂的失神。
而就在楚戎失神的那一刹那,有一个湿润而温软的事物轻轻落在了他光洁玉润的额头上。
没人看见,漆黑的房中燕戟抬头,抽身而退时,唇边挂着多么狡黠而又奸计得逞的微笑。
就在燕戟轻声快步回到外间时,他听到里间床上稍微有些大声地翻动了一下,唇边的笑意愈发深了。
知道了阿戎这样的性子,偶尔逗逗他也真是可爱得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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