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您一直喜欢收藏一些文玩古物。”林珅语速缓慢，似乎在边说话边思考。
“对。”任长安点头，“你爸爸现在倒是不怎么玩了。”
“那您认识陈志华吗？”林珅忽然问道。
任长安没有说话，但是神色却变得有那么一点微妙。
林珅心里已经确定了答案，便继续说道：“这人十年前住在立水街附近，还在古玩城开了个店，叫什么星海古玩店。您现在和他还有联系吗？”
“没有了。”任长安摇头。
林珅看着他，明显是在研判这句话的真假。
“呵……”任长安笑了出来，“我没骗你。这个人我是有印象的，他当年在宁海这边的收藏圈子里有些名气，因为眼睛独，看东西很准。而且他手上总有渠道能搞到一些不错的东西。”
“不错的东西？”林珅下意识眯了下眼睛，“他当年都倒卖过什么东西，您还有印象吗？”
任长安闻言沉默了几秒，紧接着起身去办公桌那边，把摆放着的笔洗拿了过来。
笔洗里面没有水，很干净，完全就是当装饰品的。
林珅接到手里仔细翻看，很快得出结论：“清代的东西。”
“没错，比你父亲有眼光。”任长安语气赞赏，“清晚期的，大概是光绪年间的东西。这个就是从陈志华手里买的，另外我还在他那里淘了一对茶杯和一只镇纸。一个是换的，一个是买的。都是老物件儿，但不算特别名贵，更不是什么禁止出境但文物，后来送两个法国客户了。”
林珅点点头，拿着笔洗又看了看后，放到了一边。“那您身边的熟人朋友，当年还有谁和他有接触？”
“有是有，不过你去找他们也没什么意义。”任长安明显在回忆着什么，“这个陈志华其实有点怪癖，他从来不会在圈子内大范围的和朋友互相交流藏品。也从不参加什么聚会。每次淘到好东西，最多也就约上一两个人。而且一定是他接触你的圈子，不是把你介绍到他的圈子里去。不过他既然靠着这个赚钱，大家也都理解。”
林珅闻言叹了口气。陈志华这种行为，称得上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了，果然是够谨慎。
“那您知道这个人现在在哪里吗？”他不死心地又问，“或者再不济些，圈子里还有谁和他接触？从哪里能得到他最近的信息？”
任长安的表情却再次变得微妙起来。过了会儿，他皱眉摇头：“不知道。几年前我一直是大马国内两边跑，和这个陈志华联系也并不是特别密切。后来渐渐疏远，就不再再联系了。所以你今天不说，我还真是没注意，这个人……好像是忽然就从圈子里消失了。这几年，还真是没听见过任何一点关于他的消息。”
…………
梁晨接到孟钦电话的时候，整个人还处在惊骇的情绪中，没有缓过来。
陈阳的那段视频从头到尾都是他一个人的自述，整整一个小时。带给她的震撼也是言语无法形容的。
梁晨一直以为，他对她的接近，是因为自己长得像他姐姐。却不想这背后竟然还另外隐藏了很多事情。而他们之所以会相遇，也并不是机缘巧合。
因为，他原本就是来找她的。
陈阳在视频里告诉她，早在五年前，他就已经同她父亲梁冀相识。
那时候北宁县发现了大型宋代墓葬群，梁冀作为骨干人员跟随考古队一起去进行发掘工作。而陈阳，则是在当地有关部门招募的现场临时工人。
两个身份学历不同，年龄差距极大的人，竟然就以这种方式产生了交集。
陈阳长了一张很讨喜的脸，虽然腼腆，但是嘴巴的确很甜。他又手脚勤快，聪明好学，所以梁冀很喜欢他。甚至觉得他小小年纪因为家庭原因不能念书实在是可惜，鼓励他重新回到学校，还想要出钱资助他完成学业。
陈阳的个人经历当然是瞎编的，可他却感动于梁冀的宽容和善，对自己说谎的事情产生了一丝愧疚。那时候凌霄玉刚遇害不久，他的人生都黑暗了，心里只剩下仇恨和找出真正凶手的执念。而梁冀却是他那段黑暗人生中，难得的一点温暖。
这个比自己父亲年纪还大的长辈是那样的温柔又学识渊博，每次他用慈爱怜惜的目光看着自己时，陈阳便感觉到那些印刻在基因中的暴力因子，就那么轻而易举地变得驯服，安分地龟缩在角落，不再咆哮。
就这样，两个年纪相差几十岁的男人，很快就成了关系密切的忘年交。
陈阳偶尔也会提起自己的姐姐，但却隐晦而简短。更多的时候，他喜欢和梁冀学习依稀知识。梁冀做了大半辈子学问，单纯的本性丝毫没有磨灭。野外考古的工作繁杂又单调，让他将一部分没能投入给女儿的舐犊之情转移到了陈阳身上。对于陈阳这个投缘的后辈，他可以说是感情真挚，毫不设防的。
梁冀教给他很多的东西，也经常和他谈起自己的一双儿女。有时候是兄妹两个的成长历程，有时候是他和梁晨父女之间的趣事。甚至梁晨发给他的信息，寄过来的信，他也会和陈阳分享。
陈阳第一次从梁冀那里看见梁晨的照片时就震惊了。因为这个女孩儿，长得和他死去的姐姐实在是太过相似。而梁冀又对他这样温和慈爱，让他享受到了在自己亲生父亲那里都不曾有过的父爱。陈阳觉得这是老天爷在冥冥之中早已安排好的缘分，夜深人静时胡思乱想，他甚至荒唐的觉得自己投错了胎。他本该出生在这个家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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