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爸爸妈妈的主卧和你的卧室都在二楼,我现在住的三楼那个房间,以前是谁住的呢?”
“……杰克叔叔。”以撒闭上眼睛,过了好一会,才痛苦地说:
“他曾经是爸爸的好朋友,我们一起住了四年,但是……”
“但是什么?”
“杰克叔叔疯了,爸爸说他不愿意受洗,他自己推导出一套歪理邪说,他认为神不是神,只是利用大家的坏人……”作为一个不到10岁的孩子,以撒在尽力用自己的语言解释着他并不能理解的事。
“但是你妈妈却相信了他,对吗?”汪旺旺吸了口气,把相框放在以撒面前:“所以他们一起逃走了。这才是亚伯永远不愿意提起她的原因。”
“为什么你们都要逃走呢?”以撒颓然坐在桌子前,双手掩面,眼泪决堤而出:“为什么大家不能一直幸福的生活在一起呢……以撒可以很乖,可以不惹爸爸生气,可以把好吃的都留给大家,可以每天晚上抄经……但为什么无论我怎么做好,妈妈和杰克叔叔都要离开呢……”
汪旺旺叹了口气,在以撒身边坐下:“我从来没说我要离开。”
“真的……吗?”以撒抬起头有点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汪旺旺点了点头:“我不会逃走,我要见到那个人,结束这一切,是我来这里的目的。”
“你说的是……神吗?”
“他不是神,是人。”汪旺旺的眼神阴晴不定:
“我和他在很久以前就认识了,恐怕你妈妈和杰克叔叔的观点是对的——他在利用你们。”
“你……”以撒一脸不可置信地说:“你为什么要污蔑神?如果你不相信他,为什么要来这里?”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我见过你的杰克叔叔,”汪旺旺想起桥洞里那个奄奄一息的男人,他在咽气前千方百计赶到镇子上,只为了把末日审判的信息带给她。
他穿着的,是和村子里每个人一模一样的亚麻长袍。
“几周前,我在外面的世界见到他,他感染了一种病毒。”汪旺旺说:“他死了。”
以撒猛地颤了一下,随机开始瑟瑟发抖,好半响才虚弱地问:“那你……看见我妈妈了吗?”
汪旺旺没说话,杰克那张高度腐烂的脸又出现在她的脑海,她不敢想象以撒妈妈的下场,很有可能凶多吉少。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他俩的对话,以撒去开门,门外的人朝他低语了几句,又向里面看了一眼,用一种奇怪的语气对汪旺旺说:
“受洗提前了,请你现在就出发。”
“等一下……为,为什么?”以撒摇着头:“她才刚来村子里,很多人都比她等得久……为什么是她?”
“这不是排队买菜,孩子,”男人用一种机械的表情重复着:“没有先来后到,现在就出发吧。”
以撒跟在汪旺旺的身边穿过街道,马上就到圣诞节了,就算是闭塞的穷乡僻壤,终归还是保留了一些文明世界的习俗,一些门廊里挂着藤蔓和木枝编织的圣诞花环,窗户上用油彩胡乱地图画着檞寄生。一些人从窗户和虚掩的门内偷看他俩,尤其是盯着这个华人女孩。大部分人的眼神是羡慕,参杂着好奇和不甘。坐在屋檐底下的女人们窃窃私语,又被她们的男人低声训斥,跑回屋里。
“我猜在他们眼里,受洗一件无上光荣的事。”汪旺旺自嘲地说。
以撒没有说话,汪旺旺又向后看了看,原来在屋外件事她的没有一个人跟上来,似乎这会儿又不担心她逃走了。他们继续走了一段路,汪旺旺很快知道了那些人放弃跟踪的原因。
在他们面前,除了一条蜿蜒的小路之外,只有像蛇一样遍布在地上的荆棘丛,和尖锐怪异的碎石。
汪旺旺看了一眼脚上比纸还要薄的亚麻布鞋,任何人穿这种鞋子都不可能穿过这片乱石坡哪怕一公里。
“我……只能送你到这里了,你一直沿着下条小路往上走,翻过山坡,就能看到你要去的地方。”以撒低下头:“愿神保佑你。”
“以撒,”汪旺旺叫住他:“你告诉过我,这个名字是你来到这里才改的,你还记得你最初的名字吗?”
“为什么突然……问这个……”以撒有点惊慌失措:“我不记得了。”
“安托尼奥,”汪旺旺慢慢地说:“你叫安托尼奥,一个在你的故乡很常见的名字,虽然不出自什么高尚的圣徒,但在意大利语里,意思是无价的珍宝。”
“你……你怎么知道?”
“虽然我从来没见过你妈妈,但对她来说,你是她最珍贵的宝物。”
汪旺旺一边说,一边解开羊绒外套,翻开亚麻白袍的内襟,在胸口的位置又一个不起眼的内袋。汪旺旺翻开内袋,里面有一束用丝带扎起来的头发,发丝细腻柔软,丝带上绣着几个简单的字:
「安东尼奥,1998年」
“什么样的母亲,才会把自己孩子的头发缝进胸口的内袋里呢?”汪旺旺看着以撒。
“她一定很爱你。不要怀疑这一点,她从来没想过要抛弃你。”她说完站起来:“时间不早了,你快回去吧。”
“等等!”没走两步,以撒突然冲上来,一把拽住汪旺旺的衣服。
“怎么了?”
“不要去!”以撒的眼睛里闪着泪花:“你不能去……我,我想办法把你藏起来……我去求爸爸,我去抄经文,你不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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