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更快步的跑出别苑，还未走出府衙便用双手捂住了脸，虽然没有出声音，但紧随而来的拓跋文还是看见她抖耸的肩膀。
刹那间，便想上前将她拥入怀中，跟她说：“不走了，不走了？”去他的封国，去他的责任，他这一刻什么都不想顾了，只想将自己心爱的女人留在自己身边！！
可是冷静如拓跋文，这样的念头却也只能在脑海里想想，清醒过后，他还是封国的皇上！他有责任，有义务要保护封国的人民不受伤害！！
不甘、愤怒，像两股黑暗的气流在拓跋文的眼眸里窜来窜去，最后却又诡异的安静下来。
疏竹已经带着人在府衙外等着，身后停着一辆素雅的马车。
在跨出府衙门槛的那一刻，五更突然停住了脚步，身子在原地顿了好久，她突然扭过头，看向远处的拓跋文。
拓跋文也停了下来，静静的看着五更突然转身缓缓地向自己走来，身后的疏竹皱了皱眉，却并没有上前。当年拓跋文用了那么大的代价才将五更保全下来，这份爱，想来不比自己的主子少，只可惜啊，拓跋文没有主子心狠，更没有他可以为五更姑娘豁出一切的狠厉，所以，他才输了。
唉，疏竹无奈的摇了摇头，扭头看向远处，不忍心打断那二人的告别。
五更的眼眶红红的，眼下还挂着泪痕，拓跋文伸手想擦拭，只是手伸到了半路却停了下来。如今的自己，还有什么资格接近五更呢？还有什么脸呵护她呢？
是自己将她送给楼三金的，是自己将她送给楼三金的！！拓跋文的内心不断重复着。
他突然忆起五年前自己和五更离开历国京都时，楼三金突然出现拦住马车时，那痛恨入骨的眼神。想来当时的他，也如自己一般，因为无奈和不甘、不怨，而在心里造就了一个由滔天的恨意幻化出来的魔鬼吧！！
“拓跋文...”五更缓缓开口，她的睫毛瓮动了一下，眼神却温柔的看着他：“我将小福和元儿留给你，”停顿了一下，五更嘴角突然绽放了一丝暖意：“拓跋文，你以后，再也不会孤独了。”
这句话响在拓跋文耳边的时候，突然的惊讶让他略张大了嘴巴！
原来她还记得！！原来她都记得！！那日在海边时，自己无意的一句感慨，她都记得！只可惜，当时自己曾说过让她永远不要离开，如今，却是自己先违背了诺言。
刹那间，拓跋文突然红了眼眶，他紧咬着颌骨，脖子青筋迸出，却终是止不住热泪滴下眼眶。
“别哭，拓跋文！”五更上前，为他拭去眼泪，她没有嘱咐拓跋文要疼爱小福和元儿，因为她知道，拓跋文比自己还要疼那两个孩子：“你是皇上，不能流眼泪。”
拓跋文再也控制不住，猛地将五更搂到怀中：“我未负封国百姓，却负了你，这一生一世，都负了你！！”
这样的话语止不住也让五更心中一酸：“没有，拓跋文，你没有对不起我，也许，也许我到了历国....”五更想说一些宽慰拓跋文的话，可是却说不出口，到了历国究竟是个什么情形，她心里没有底气，甚至...还有一些恐惧和害怕！
可是，面对如此自责的拓跋文，她怎能说出这些呢？
五更轻轻拍打着拓跋文的背，嘱咐着：“每年的四月初十，你要记得，带元儿去拜祭她。”
“这个日子，你都记得？”拓跋文苦笑了一下，有时候他都会产生一丝错觉，元儿就是自己和五更亲生的孩子，可是他瞒得了阖宫上下，却瞒不了自己。那一丝可笑的妄念，自己看起来都是那么的讽刺。
“她是元儿的娘，元儿应该去拜她。只是，他和小福早晚要知道实情的...”
这是五更离宫后最担心的一件事，小福还好，依她的性子也许当时会接受不了，可是随着时间她会慢慢接受的。只是元儿，他娘的身份那么特殊...若他以后知道了，会不会埋怨自己呢？
五更从来没有对元儿说出实情，只是去年元儿懂事后，带他拜祭完那人后，元儿曾问过自己一次，当时也只是搪塞过去了。只是不知拓跋文将来要怎么对元儿说出这个实情，毕竟元儿越来越大，不好哄了。
“你不用担心，你从小对他们视如己出，在他们心里，早就只认你这个娘了。”
五更没有说话，小福和元儿对自己的感情自己清楚，只是愈深今日的分别便会愈痛苦。
“拓跋文，再见！”五更从拓跋文怀中退了出来，拓跋文却只是红着眼眶死死的盯着她，未曾开口应诺她的离别。
其实他想说，我会想办法将你再从楼三金身边抢回来的，可是还未开口，便已心虚。也许，从楼三金那封信上应诺了张宰相的请求，而自己动摇的那一刻，自己便早已失去了和楼三金竞争的机会吧。
论深情，自己终究是不及他！
五更最后看了拓跋文一眼，便扭头离开了，到上马车都未再看拓跋文一眼。疏竹为五更掀开车帘让她坐稳后，便遥遥的朝着拓跋文作了个揖，驾着马车离开了。身后一行士兵紧随其后，踏出规律的脚步声。
微风捐过拓跋文的长发，与他的长袍相呼应，似乎都在不舍得挽留着什么。
一直在远处不敢过来的来安这才走上前，看见拓跋文红红的眼眶时，愣了一下，却也不敢问什么：“皇上，风大，咱们进屋吧。”
听见来安的话，拓跋文的身形突然晃了晃，然后嘴中喃喃道：“来安，她走了。”当年她进封国，封妃赐号，自己选了好久，才定了一个‘柳’字。
‘柳’谐音‘留’，可笑自己一个皇帝，却在这样的事上起了起了迷信。
只是，最终，却没留住她。
看见拓跋文无神的眼睛一直盯着门外，来安有些不忍心：“皇上，您别太伤心了。”
“是我亲手送她走的。”拓跋文转过身子，步履虚乏。
“皇上。”来安担忧的在身后喊道。
拓跋文摆了摆手：“我没事，不用管我，让我自己静静。”来安想跟上，却终究作罢。
皇上虽然伤心，但是来安知道，皇上再难过，可是为了封国，他也不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
他只会如头受伤的野兽一般，自己躲在角落舔拭好伤口，然后等着那结痂慢慢愈合。
只是，这次的结痂能愈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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