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文翌打着自由、民主和公正的幌子建立了联盟，然而当他登上大位，便露出了本来面目，至死也没有退位。请问文将军，何种的自由、民主和公正，会让一个人终身执掌联盟？”
文载道潜航的时候，联盟成立不久，文翌远没到退位的年限，后来发生了什么导致文翌没有按计划退休，文载道也不明白，他查阅了许多文献，但都语焉不详，没有明确的解释。
这显然是个问题，所以文载道也有提防，遂道：“联盟创立初期，各方面都不安定，文先生可能有顾虑，所以没在生前退位。正常情况下，不应该这样。不过即便如此，也不能说联盟是建立在谎言之上。”
“没有任何借口，可以让他执政四十七年，至死不退，他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子！”老者断然道。
文翌是文载道的叔父，是他生平最敬仰的人，听了这话，心下有些不快，便道：“当年文先生或许有些不对，但年代久远，你我都未曾经历，具体细节已不可考，何必纠缠于此？”
老者的脸上勉强挤出一丝惨淡的笑意，一字一顿地道：“你——没——经——历，我——有！”
如五雷轰顶，文载道大惊失色，起身道：“你、你竟然是睿哲兄！”
议事厅内登时嗡嗡声一片，众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更多的人急急忙忙上网去查这位老者的底细。
这时，虚拟屏中颇为体贴地显示出老人的简历：
慕睿哲，生于银河纪2254年，环宇兵工创始人，曾在文翌先生最困难的时候把环宇兵工捐赠给他，后担任第一届联盟政府装备部部长，负责军、民各类大型设备的开发、制造和调度。2302年被判处通敌罪、贪污罪和渎职罪。2354年被撤销罪名。
“肃静！”
尉迟辉长面不改色地维持秩序。
“睿哲兄？”老者露出讥讽的笑容：“记得当年，你来游说我把环宇兵工献给你叔父的时候，也是这么称呼我。如今我只能说，这个称呼我当不起，文将军！”
三百年沧桑，岁月如刀，这么活着有意思吗？是什么让慕睿哲支持到现在？
“睿哲兄？您别这样……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文载道苦笑道。
“我跟你说得很清楚，文翌权欲熏心，背叛了当初的承诺。我自以为曾对他有大恩，跟他有过命的交情，便私下苦苦相劝。他笑呵呵地答应，回头便安排了几项罪名，把我送入囚笼。又派人虐待我，活生生打断了我的双腿。
联盟成立之前，我已是星球首富。在你自由、民主和公正的联盟成立后，我一贫如洗。双腿残废，得不到及时治疗，等家人筹够资金的时候，已为时太晚，再也站不起来了。
来，你瞧瞧你叔父干的好事！”
慕云霄上前把毯子揭开，露出一双不能称作腿的半折枯骨。
文载道体似筛糠，不忍直视。
“这不是我一个人的遭遇，以至于你叔父收拾的人太多，把我给忘了，我才得以幸免。”
“我叔父这件事做得的确大错特错，我向您深深道歉。但这，不正说明我们应该建立一个真正自由、民主和公正的联盟吗？而且，在他之后，联盟不是改正错误，由此成立最高委员会，由多人共同管理联盟吗？”文载道强自镇定，辩解道。
“哼哼，”慕睿哲冷笑，“罪恶的种子已经埋下，岂能开出正义之花？你叔父想把位子传给儿子，结果他得罪的人太多，你堂兄就不明不白地死了。等他自己死之后，那些被他压迫的高官联合起事，夺回了执政权。
但你以为跟在你叔父身边的人都是些什么货色？等他们掌权后，为了弥补被打压时的损失，开始肆无忌惮地搜刮联盟人民的财富。今日联盟之祸患，便始于当日。
这里面都是你的老熟人，你随便说一个名字，我来告诉你他们干了什么！”
文载道浑身一阵阵冷汗直冒，颤动双唇，嗫嚅不语。
议事厅内忽然传出一个声音：“说一个名字！”
跟着，数人应和，不多时，如海啸般，惊天动地的呐喊声响彻大厅：“说一个名字！”
文载道的支持率直线下降，跌破了百分之五十。
无奈下，文载道选了自己的好友，陈枫将军，此人文武双全，儒雅豁达，与他意气相投。
总不至于，连这家伙也背节了吧？文载道暗想。
“呵呵，陈枫将军，他表面上是没做什么亏心事，”慕睿哲笑了笑，随即一刀捅下，“但他的几个儿子都大捞特捞。最聪明的莫过于他的二儿子，他在司法部任职，知道谁贪污谁行贿。有行贿者做工程，等工程完了后，他一个电话打过去——要么工程归他，要么那些人都去坐牢。
当然，你的好友家教还是有效的，他做事很有规矩，会利用工程抵押贷款，再把建设工程的本金还给行贿者，自己也不多贪，只取工程项目的使用费。用这种手段，他在十年中聚敛了三万多亿联盟币，圈内人送外号‘食腐鸟’！
好了，你说下一个名字。”
文载道的心情沉重而麻木，问道：“曾浩然将军呢？”
曾浩然是文翌的心腹智将，与文载道也有过命的交情。
“哈，你算问到点上了。”慕云霄忽道：“慕老，您先歇歇，这段我知道，我替您说。”
慕睿哲疲倦地合上眼，微微点了点头。
“当年曾将军不但是你的好友，也是我们老祖宗的好友。你们经常在一块聊天，所以他深知环宇兵工的价值。当他掌权后，没有去救我们老祖宗，反而打起了环宇兵工的主意。
当年环宇兵工的价值有数万亿，他没钱，如何能把环宇兵工弄到手呢？嘿，他果然智谋无双，先让家人注册了一个空壳公司，利用银行贷款买下大量毫无价值的山脉，然后对外宣称是高价值矿山，再安排人让环宇兵工以极高的价格购买。
如此反复，环宇兵工花巨款买下毫无价值的矿山，资不抵债，宣告破产，然后又以极低价格卖给他们家。瞧，一招空手套白狼，原本属于我们家、后来属于联盟的环宇兵工，最终却成了他们家的私有财产。
再后来环宇兵工重归我们慕家，可不是我们用了什么花招，而是他们曾家根本不用心经营——是啊，他们能那么容易弄到钱，干嘛还费事经营实业呀——环宇兵工衰落，被我们家族历经七代人，一分钱一分钱把它的股份买回来的！”
击破华美理想的，唯有冰冷残酷的现实！
文载道的心和他的支持率一样，如坠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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