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人间的面，见一面少一面
天天天蓝。人间的面
见一面少一面
古格姑娘依旧腰身如箭
羊不见面马见面
佛不常见你常见
不弃生死，不离涅盘
一年又一年，一堆破门板
总有一次鹰飞会让我们泪流满面
——张子选《慈航》
他的答案是“不”，这并不是他想要的人生。于是他继续找工作，沿着小街店铺一家一家的问，没有一只手臂，但是还有一只手臂，两条腿，还能做很多事。
他还搬过货物，每天还扛得比别人多。
就这样一路走过来，有一次在晨跑时，被市残联的人看中，送到体育局重点培养，然后一路到省里，再到国家队，再走出国门。
说来搞笑的是，得到冠军后，上了新闻，很多父母上门来认亲，说他是自己当年遗弃的孩子。
不消说，当然是假的。
何簁簁有些好奇，问后来他找到亲生父母了吗？
认了吗？
老王笑眯眯地望着她，说当时全国有三百多对父母踏破了家门来认亲，大多都是当年遗弃过婴儿的，也有一些根本没有遗弃孩子来冒充他的亲生父母的。
然而，亲生父母也来了，一见面，不消做什么亲子鉴定，更不需要拿出什么证据，所有的人都知道了，包括他自己。他同父母长得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
上演了痛哭认亲的闹剧后，父母给他提了要求：你现在是世界冠军了，国家给你了不少钱吧，给我们跟你弟弟买两套房子吧，一套我们养老，一套给你弟弟结婚用。
呵呵！
所有的人都在大骂他的父母混账，当初嫌弃他是残疾，残忍将他遗弃，如今，厚着脸皮来认亲也就罢了，竟然一见面凳子都没有捂热，就让他给买房？
而且是遗弃他了之后，又生了个健康的弟弟，当成宝贝一样疼着，压榨他来给弟弟买房娶媳妇？
也不关心他娶媳妇没有？
父母恩，今生债啊。
何簁簁微笑：“我猜你还是给他们买了是不是？”她觉得老王人不错，也大方，应该会给父母买，然后一笔勾销，再不相往来。
老王哈哈大笑，觉得何簁簁真对他的脾气，但是事实却不是她想的那么顺利。那时候老王年轻气盛，也和大家的想法一样——凭什么啊？好歹你让我坐下来享受点家庭温暖，好言好语后再提钱的要求吧，哪里有这样赤裸裸把人当傻子的呢？
于是他拒绝了。
结果亲生的父母跑到他们队里闹腾，说他出名了不认亲生父母，不孝顺，还找了很多记者来……
呃……
这么恶？
何簁簁觉得心都凉了，命运是什么？怎么会如此对一个人？百般折磨他，亏欠他？
最后，事情被闹大了，老王为了息事宁人，真的在城里给他们买了两套房子，然后不再往来。说出奇怪，自从收了房子之后，他的父母也真的再也没来找过他们——这一场认亲的闹剧，其实只是为了这两套房子，并不是真的想认回他。
这一晃十几年过去了，他孑然一人，无父母，未娶亲，也无儿无女，世界各地浪荡着，给别人讲述自己的故事，问很多人信不信命。
虽然他不相信，但是这不是命运，又是什么？但若是命运，他屈从后，又哪里来的今天的成就？所以他和何簁簁一样，不相信命运，只相信自己。
老天爷给他一副什么样的牌都不要紧，关键是他自己怎么打下去。是就此认怂，还是垂死挣扎一下。
都说命运掌握在强者手里，其实不然，命运掌握在自尊自强的那个人手里。
何簁簁深以为然。
跟老王这一席地而谈，很多人回想自己的大半生，有没有善待过自己，有没有向所谓的命运低头？
大姐亦在思考。
后来她笑了。如果信命认命，那么当年就会和所有普通的中年妇女一样，为了孩子委屈求全，接受出轨的老公，如被凌迟一样麻木的继续生活下去，继续出轨、争吵、痛苦、煎熬的一生，可是她反抗了命运，不接受，不回头，亦不原谅。
那么，这些年，过得是好，还是不好呢？值，还是不值呢？
她觉得值的，紧紧握着老李子的手，她已然找到了答案。
何簁簁没有再看那两个男人，因为她时刻提醒自己，需要寻找的只有自我，需要等待的也只有自我，无关乎任何一个男人。
他们是过客，是锦衣添花的珠宝，珍贵却不是必要，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心痛吗？
很痛！可是又怎么样呢？何簁簁还是选择自己。
一身轻松。
不觉，夜深了，他们三三两两围着火堆静下来，讲自己的故事，讲心事。大姐突然说想回房车，安安静静的和几个朋友在一起。
在场宾客和本地藏民增加到几百人了，在这样的夜里，已然不仅仅只是因为婚礼，大家才聚在一起了。
也好。
何簁簁累了，也不想再到户外吹风了，便和大家合力将大姐送到了简小陌的房车上，老李子低声一一与大家道别，然后上了车，悄悄开往山坡上。
星光下，离雪山最近的地方，从房车窗外就能看见全部白雪裹身的雪山矗立在那里。
这就是他们此次来墨脱想找的地方，传说中住着鸠摩女神的雪山。
找到答案了吗？
每个人心里标准都不同吧？
大姐穿着明黄与大红相配的藏族嫁衣，刚刚挂着喜庆红晕的脸恢复了苍白，褪去了颜色更加难看了，隐隐透着青黑色，眼神已经完全失去了光彩，暗得可怕，她削瘦的手，一只被老李子紧紧握着，一只紧紧抓着何簁簁的手，除去远方的孩子和父母兄弟，这是她眼前最放心不下的两个人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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