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路不算太长。
回廊也并不蜿蜒曲折。
不过沿着一个方向走到尽头。
就是延华宫的主殿。
那座唯一的殿堂，坐落在万千青竹之后。
娴雅中又带着一些幽静。
静得让顾叶感到诡异。
连风声都听不到，静，静得出奇。似乎整座宫殿里，都没有一个活着的东西。
顾叶忍不住放慢脚步，竖起双耳。
随时关注着两边动静。
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就马上警觉起来。
宛如一只受惊的兔子。
终于。
她看到那层层绿叶之后的大殿里，贴墙而立的长桌上，悬挂着一幅画像。
桌面摆放着几个灵牌。
也不知写着谁的名姓。
远远看去，竟是空牌。
顾叶垂下眼眸，回忆翻江倒海。
别人不知道，但她怎么会不知道。
这是唐家村里，被薛丞相屠门的“亲人”。
虽说现在称他们为亲人，已是不妥之举，但当初的点点滴滴，顾叶至今无法忘怀。
“啪。”
出神之间。
顾叶不慎踩到一个枯枝。
随之而来的响声，惊动了桌前闭目静思的傅云鹤。
他猛地回头。
剑眉已经高高蹙起。
刚要出口的怒骂，在看到顾叶的那一刻，凝滞在唇边。
原来是她。
微有的诧异，取代了几瞬之间的狠厉。
傅云鹤的神情稍有缓和，却没冲地上软垫起身。
反而远远凝望着顾叶身影。
口中轻问道：“你怎么来了？他们怎么放你进来的？”
“陛下不想臣妾来吗？”
顾叶也没有走近。
白色绣花鞋，还停留在竹林之中。
两人远远对视着，就隔着千山万水。
这隔阂，是从何时开始的？即便谁都没有说破。
但两人都能感觉得到。
“朕现在只想一个人静一静。”
这话无疑是对顾叶的婉拒。
不想任何人打扰，他谁都不想见，顾叶再也不是例外。
为什么？
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
明明他们谁都没有做出什么，只是被迫经历了，这么多残酷的事。
即便结局不是他们想要的。
“陛下知道为什么，我们之间会变成这样吗？”
沉默。
许久没有被人打破。
顾叶笑得越发凄然，在傅云鹤移开视线的瞬间。
再次开口说道：“因为每一次，你都想一个人静一静。好像根本不需要我的陪伴，如果这世上，所有的痛苦你都可以独自承受，那我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
电石火光之间。
傅云鹤蓦然回首，神情中闪过太多复杂情绪。
那是顾叶永远无法看懂的东西。
深藏在傅云鹤的心底。
“陪伴？我要怎么才能让你陪伴？你对我的隐瞒，我对你的欺骗。我们如何才能坦诚相待？”
“也许从一开始，我们就不应该彼此承诺，像坦诚相待这种，根本不可能做到的事。说出来，倒变成了我们的累赘。”
顾叶故作轻松的笑了笑。
那不仅对她的嘲讽，也是对傅云鹤的讽刺。
“是啊，在这皇宫里，最难以奢望的东西，就是坦诚和信任了。”
其实他们已经承认。
这么多日子以来。
对彼此的欺瞒，都是千真万确。
只是谁都不想深入下去，没有意义，没有结局。
“那就让我们最后给彼此一次机会。”
什么意思？
傅云鹤的目光，无法再从顾叶脸庞移开。
此刻的她神情认真，却有着傅云鹤从未见过的凝重。
似乎已经下定决心。
至于是什么决心，傅云鹤不得而知。
这种未知汤他开始惶惶不安。
顾叶到底想做什么？
他猜不透。
“什么机会？”
“从前总是我对你有所隐瞒，虽说被逼无奈。但这一次，我想主动向你坦诚。顺妃和妙美人的事，其实真正的幕后真凶，不是她们，而是——”
“够了。”
顾叶言辞凿凿，一句话还未说完。
就别傅云鹤无情的打断。
他再次闭上双眼，对顾叶选择了视而不见。
“这件事不要再提了。”
这反应让顾叶始料未及。
怎么回事？
难道听了她的话，傅云鹤一点都不吃惊，也不好奇吗？
还是说——其实他已经知道了些什么。
甚至比顾叶知道得更多？
她愣在原地，好不容易想冰释前嫌。
满怀着愧疚来此，还不惜对傅云鹤出声道歉，却换来了这种结果。
还真是可笑！
顾叶情不自禁的自嘲一声。
“原来如此。”
所以说，真正欺瞒更多的人，并非是她，而是那从始至终，都端坐在殿内。
面庞波澜不惊的傅云鹤。
他早就知道了，却避而不说。
这就是所谓的信任。
“这么说，皇上是知道，这件事是皇后所为了？”
明明已被傅云鹤勒令止声。
明明已经知道，他不愿意戳破这层薄纱。
顾叶还是一字一句的问了出来，她想亲耳听到。
而不是自己暗自猜测。
不知道从什么好时候开始，她好像总是在猜测着傅云鹤的心思。
这样真令人感到疲惫。
“你是怎么知道的？”
傅云鹤不答反问。
比起给顾叶一个解释，他更关心消息的来源。
顾叶笑意更冷几分，越发显得讽刺无比。
“陛下又是怎么知道的？”
到了此时。
她对傅云鹤再次用起了敬称，那股疏离感，被这两个字无限拉长。
“是朕先问你的。”
傅云鹤也竖起高墙。
两人相互嘲讽，相互审视，相互之间已没有了相信。
“臣妾亲眼看见，皇后娘娘拿出了，李焕的书信和奏折。”
皇后当时所说的话，却被顾叶有意隐去。
何必再说。
当傅云鹤决定为她遮掩的那一刻起。
真相就只能成为秘密，被人遗忘。
果然印证了任林的禀报。
东西真的在皇后手里。
在此之前，其实傅云鹤也只是听闻，并不能确定。
顾叶的拆穿，倒是省了他亲自质问皇后的麻烦。
“朕知道了，你这次来，就是为了跟朕说这些？”
仅仅只是一句知道了。
就将皇后的事不了了之。
连对她的责骂都没有，顾叶感到一阵心寒，还有不能略去的失望。
傅云鹤好像一次一次的让她失望。
“难道这件事还不算小事吗？”
“是你小题大做了。”
“什么小题大做？因为是皇后，所以这件事就变成小事了？”
一声谩笑。
傅云鹤嘴角微微抽搐，神色已多出几分沉重。
“你这是什么态度？”
“为什么陛下总是在包容皇后娘娘？”
一而再再而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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