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傅云鹤，你心虚了吗？”
见傅云鹤走到案前整理桌上的纸张，连头都不抬，顾叶腹诽一番之后，终于问出了声。
她说要和傅云鹤一间屋子不过是一时之间说的气话罢了，可到此时冷静下来，又不免有些后悔。她最近一直和傅云鹤相敬如宾的，根本没有其他想法，陡然之间在月娘和月娇面前说出这些话，此时想想不免有些难为情。
傅云鹤会怎么想自己呢？
“心虚什么？”傅云鹤抬起头来，脸上有些茫然之色。
见傅云鹤浑然不觉的样子，顾叶自然有些不悦。她一下子站起身来摔门就要往外走，傅云鹤忙过来一把拉住她，笑道：“娘子怎么气性这样大？今日你就在这里休息吧，晚上我有些事情，要出门一趟。”
“什么事情？”顾叶一下子警觉起来，她想到刚才傅云鹤和月娘说的话，疑道，“傅云鹤，你有什么瞒着我不成？”
见顾叶一下子炸毛，傅云鹤许是觉得颇为有趣，笑着顺了顺她的头发：“非也，不过是顾念你的安全。”
顾叶心中虽后悔，但说出去的话便如泼出去的水，也只得在傅云鹤的房间住了下来。顾叶闭上眼睛假装熟睡，这间屋子空空荡荡的，傅云鹤自墙上取了一柄佩剑，便趁夜溜了出去。
听见关门的声音，顾叶一下子睁开眼睛，穿上外衣，便蹑手蹑脚地跟了出去。
她看见傅云鹤一身黑衣，脚尖一点，便自墙头蹿了出去。这种工夫顾叶自然学不来，她想到那“沙白渡”三个字，便从周月楼的后门悄悄溜了出去。
天上挂着一轮皓月，隐隐有些乌云遮蔽了洒落的清辉。树顶有老鸹的呱噪声，入了夜的京城依旧热闹，街上一溜的彩色灯笼，灯影幢幢之间映着各色的美人图。这样的夜景在芦乡自然没有见过，顾叶本以为只有上元佳节的时候，古时的夜晚才有这样的景象，想不到京城里的七锦坊，到了晚上也是车水马龙的。
到了晚间，便是各色茶楼酒肆红火的时候，周月楼在七锦坊之中，顾叶从巷子里走过，只听见清越的歌声和酒客喧闹的说笑声。
一从周月楼里出来，顾叶便彻底迷失了方向，这七锦坊里的七条巷子弯弯绕绕，都长得差不多，她左弯右绕，忽然看见一条挂满红灯笼的巷子里头冒出几个女子来。
一股浓重的香粉味道扑鼻而来，却不显得腻味，那几个女子穿着华丽的锦衣，黑鬓之上簪着鲜嫩的各色花卉，行走之间，腰上挂着的铃铛发出“叮铃”的脆响。
她们皆从几户人家的后门里头走出来，慢慢在巷子里头逛着，脸上带着慵懒的笑容。
“妹妹，入夜了，怎么在这儿逛啊？”
一个穿着浅紫色软罗锦衣的女子，手里轻轻扇着一柄圆罗扇，她香肩半露，行走之间摇曳生姿，脖上挂着的红玛瑙衬得肤色莹白如雪。
顾叶几乎一眼就被这女子吸引过去，她那一张脸上扑了白粉，唇上的胭脂比她黑髻上的花儿还红，盈盈水目悠悠一转，便带出万种风情。
也几乎一眼，顾叶就猜出这个女子的身份。这整个巷子里的姑娘，恐怕都不简单。只是看她们的穿着打扮，精贵十分，也不是普通人能消受得起的。
这个巷子除了他们，的确只有顾叶一个女子。她有些歉意地弯了弯腰，就准备快些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妹妹，往哪儿去啊？”
那个紫衣女子轻笑了一声，竟跟着顾叶走了过来：“相逢便是缘分，妹妹不如进去喝一杯吧？”
“不不不。”顾叶连忙摆手，她身上一两银子都没有，要是进去了，只怕就别想出来了。
“妹妹别怕。”
她握住顾叶的手，便将她往一户人家引。那眼里的秋波一送，便是顾叶这样的女子也要酥了半边身子。
“我扶鸢有个规矩，出门遇上的第三个，便是我的客人，你可不能让我坏了规矩。”
原来这女子的名字叫扶鸢，她的手香嫩染滑，细如凝脂，身上传出温柔的花香味道。顾叶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她带到了院子里。
这些院子外头看起来不过是普通的民户，一走进去就发现大有不同。自后院进去，便看见庭院之中摆了不少小桌，中间架了一个木台。此时正有女子在高台之上跳舞，低低的乐声自旁边传来。神奇的是，方才顾叶在外头的时候，根本就没有听见琴声。
灯笼高悬在树上，坠下的灯光便不明不暗，刚好够看清人脸。那些小桌上围坐了不少公子，都有女子作陪，在饮酒谈笑着，倒是没什么有伤风化的举措。
这倒是有点像现代的酒吧，顾叶暗暗点了一下头，忽然发现自己刚刚可能是想茬了。
扶鸢引顾叶到一个木桌处坐下，四周便传来一片哄笑声。
“扶鸢，你今天怎么带了个丫头进来！”
“这是我的有缘人。”扶鸢替顾叶取了一个白瓷杯盏，拿起酒壶便往里头倒了一杯。
烛光之下，酒液流出琥珀的颜色，顾叶轻抿了一口，舌尖生甜，竟是甜果酒。她抬头看了扶鸢一眼，便见扶鸢对着自己微微一笑，一瞬之间华光璀璨，所有看见的人都要醉在她这柔媚的笑容里头。
顾叶扫了一眼便发现，这里头的人，恐怕有大半都是来看这个扶鸢的。
“让诸位久等了，我先干为敬。”扶鸢取来一个海碗，拿起酒坛子便往里头倒了慢慢的一大碗。淡淡的酒味钻进顾叶的鼻子里，她眼睁睁看着扶鸢仰起头，将那一大碗酒一饮而尽。透明的酒液从她嫣红的唇里头流出来，顺着光洁细嫩的脖颈滑下来，勾得那些男子激动地大喊起来。
“扶鸢！扶鸢！”
在这些喊叫声里，扶鸢抬袖擦了一把嘴角，笑着将那海碗下倾，里头滴酒不剩。
“扶鸢喝了，按着规矩，她这带进来的该喝两碗才是！”扶鸢一碗酒喝完，旁边的人便纷纷起哄，顾叶见那些目光灼灼地看向自己，便是一愣。
喝酒？
扶鸢见顾叶满脸惊诧，笑道：“她这两碗，我替她一并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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