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再也找不到自欺欺人相信着他的理由了，我曾以为张艺兴是老天爷对我最后的恩赐，我没有亲人，失去了爱人，被朋友抛弃，但他像是弥补了我缺失的这一切，他的照顾算不得最好但最贴心。
多少次我胡乱发脾气砸坏东西他总是默默的帮我包扎伤口然后将所有一切都收拾干净，他会在我的卧室里放上植物并细心的照顾，会为了因为服药的副作用而毫无食欲的我变着花样做我可能会喜欢的食物，还会在我因病痛的折磨而毫无睡意时陪我熬过漫长的黑夜，迎来下一个黎明。
可饶是如此，他的目的依然是要让我死，我甚至觉得我应该装作对此毫不知情，心甘情愿的吃下那些会夺走我生命的药，如果我注定会死的话，死在他手上不知道能不能作为他对我所有的好的一份报答。
李玹雨不是医生，但处理起伤口来也很专业，我才想起他是杀手，在成为真正的杀手之前要面临无比残酷的训练，受伤已经成为了最习以为常的事情，久而久之即使他没有学过护理专业，处理伤口的手法也早已锻炼了出来。
广场上我和李玹雨随意的坐在台阶上，他拿着在药房买来的消毒器具和绷带处理着我手上的伤口，我则一直盯着广场上那些胖胖的鸽子，因为总是有人喂食，这些贪食的鸽子才会胖成现在这个样子吧！
“李玹雨，你知道为什么这些鸽子都胖成这样了，但有人喂食的时候还是争先恐后的去吃吗？”我伸出完好的右手指了指广场上的鸽群，恰好又有人喂食，所有的鸽子都往同一个方向移动着。
李玹雨转头看了一眼便继续着手上的动作，却还是配合的问道：“为什么？”
“对于动物来说，它们永远都有一种随时会被饿死的恐惧感，所以有食物的时候它们都会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去吃，看到它们我就想起我小时候在孤儿院的时候，和这些鸽子很像，你知道的吧？我不是什么金家大小姐，我是个孤儿。”
“嗯，我知道。”
我抬头看向灰蒙蒙的天空，偶尔会有几只鸽子飞过，却依然无法给这样阴霾的天增加什么生命力，我苦笑了一下：“你不要看我自杀过那么多次，其实我曾经也努力的想要活着，像是这些鸽子一样，馊掉的饭菜发霉的面包只要能填饱肚子，我都能吃的下去，嘶……”
“对不起，弄疼你了。”李玹雨有些着急忙慌的道歉，手上的动作更加轻柔起来，从来都是取人性命的他这样照顾别人应该是第一次。
“没什么，你继续包扎我继续说，其实吃不饱都还好说，顶多就是发育不良，长不高什么的，最难捱的其实是冬天，没有厚衣服，不敢生病，冬天的夜那么长，如果生病的话很可能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死掉了。十二岁那年圣诞节我一睁开眼就收到了一份大礼，你猜猜是什么？”我笑着伸手戳了一下李玹雨的手臂，借此吸引他的注意力。
或许是怕系太紧勒疼我，李玹雨把绷带打了一个松松的结，却又刚好不会从手掌上脱离下来，他抬头看向我的眼神里有一种我所讨厌的情绪，叫做怜悯。好在他很快便收起了那种眼神，也随着我轻松的口气问道：“是什么礼物？”
我笑了起来：“哈哈，你绝对猜不到，我睁开眼就看到一直跟我住同一张床的那个女孩死在了我身边，她的身子早就已经冰冷僵硬，手却还紧紧抱着我的胳膊，那么用力，好几个大人好不容易才把她的手给掰开，我知道，她死的有多不甘心，那不是我第一次见到死人，却是第一次让我真正感觉到死亡的可怕。”
“袁浅……”
“李玹雨，其实我很怕，张艺兴要杀我我不怪他，只是他不小心选择了我最害怕的方式，我不想像当年那个女孩一样，睡着了就再也没有醒过来。离开都暻秀之后，我就再也没有对谁说过怕，虽然我其实每天都在害怕，这一生唯一觉得安心又恣意任性的日子便是和他在一起的那几年。”
这也是为什么我一直不肯放过都暻秀也不肯放过自己的原因，因为他，我才收敛了对这个世界的恐惧，因为他我才不再害怕，也因为他我才对自己的人生有了一些期待，我深知这个可怜的自己其实更可恨。
李玹雨用双手包裹住我缠绕着厚厚绷带的左手，给了我一个算不得笑的笑容：“谢谢你愿意跟我说这些，我可能无法护你一世无忧，但我会尽我所能保你周全。”
我把手抽了出来叹出一口气：“去给我买些零食吧，我也想要喂一下这些鸽子。”
这个下午我坐在成百上千的鸽群之中哭的无比狼狈，是委屈还是失望，是伤痛还是辛酸这些都不再重要，重要是我总算找到了一个宣泄点，这些鸽子就像是我的倾听者，未必懂我在哭什么，但是它们都在陪着我。
李玹雨一直安静的站在鸽群外看着我，悲伤而怜悯的表情像是挣脱了某种束缚，他把我所有的伤痛与无助都看进眼中却无能为力的样子让我印象深刻。
继金泰妍被杀一案之后我这是第二次作为嫌疑人受到警方的传唤，西九龙警署里我和对面的金钟大已经相对沉默了好一会儿，这一次他的表情不再那么吊儿郎当，认真严肃的样子和他之前的作风还真是天差地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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