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言琛看时暮过来了，身子故意侧了侧，一边挡住张碧华的视线一边对时暮说：“你回去！”
时暮眼神往下落，看到张碧华还在抓季耽清的小腿，现在那条运动裤已经透出血迹来了。
时暮心里一揪，上前猛地把季耽清给拉了过来。
纪言琛小腿踩得都麻了，压根也没觉得多疼，就是这时候站不稳，被时暮一拽，两个人差点齐齐摔倒。
好不容易站稳，坐地上的张碧华也终于爬起来了，二话不说扯着嗓子就骂：“时暮你就是这么对待长辈的？是不是你故意让队友把我踩在这里丢人？”
纪言琛从来没见时暮的脸色那么难看过，当下就要骂回去。时暮拦了他一下，对面前的女人说：“张碧华，你最好闭嘴，再多说一句，你那个协议书我就不签了。”
他声音轻飘飘的，几乎不带什么情绪，但张碧华听完顿时老实了，目光从凶狠变得有些讨好起来，真是变脸比翻书还快。
没一分钟，警察到了。
张碧华在周围打圆场：“没事没事，警察同志，家里人闹小矛盾，不该麻烦您……”
随同警察一起来的，还有纪言琛叫来的律师。他朝律师使了个眼色，那律师说：“女士，场面这么乱，咱们还是一起去派出所，坐下慢慢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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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言琛和时暮并肩坐在派出所里，看着张碧华在对面跟警察声泪俱下地表演着。
一直沉默地时暮忽然问季耽清：“我家里的事，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纪言琛抿了抿嘴：“我……”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恐怕现在时暮已经认定他在背后调查他。
半晌，他只能默默道歉：“对不起。”
时暮眼中闪着纠结，说完全不难受是不可能的，他最不愿意暴露在人前的家丑就这么血淋淋地暴露在别人面前，那个人还偏偏是他最恨的季耽清。
可是季耽清被张碧华那么疯咬着都没有骂出来，明显是在帮他遮掩，这不得不让时暮重新审视季耽清对自己的态度——到底哪里不对？怎么季耽清就一夜之间从良了呢？
纪言琛说：“既然事情都这样了，我就多嘴问一句，你为什么要答应签署放弃继承遗产的协议？”
时父并不富裕，那套在城区的房产折现之后，分给时暮的也就八十多万，这在纪言琛眼里肯定不够看，但对于经济拮据的时暮来说，却是救命稻草。
时暮捏着拳头，冷冷地说：“我不需要他的钱。”
“可是你奶奶需要。”纪言琛回他一句，“你父亲没有尽到赡养自己母亲的义务，你并不是为了自己去抢那笔财产，况且那也不叫抢，是你应得的。”
时暮眼中恍然一顿，似乎受到了冲击一般。是他从前太钻牛角尖，总想彻底跟父亲一家人恩断义绝，可躺在疗养院的奶奶何其无辜？他总想着等自己拿到世界冠军，奖金足够给奶奶治病，可是明明有一条更快的路子在眼前，他却视而不见。
就因为自己的固执，奶奶已经错过了最佳治疗时机。
纪言琛淡淡地说：“我看你也不是真的软包子，内里刚硬得很，怎么到面对张碧华的时候就这么好说话了？”
那边张碧华已经表演完，警察颇有些不耐地说：“你们家里的事你们自己协议处理，我现在要追究的，是你故意伤人的事。”
张碧华脸色一变：“什么故意伤人？”
律师指指季耽清：“你把我的当事人咬伤了，并污蔑对方对你实施了猥亵。”
张碧华态度一横：“是那个小兔崽子忽然出现拦住我！”
律师答：“关于我的当事人为什么阻拦你，我已经跟警察解释过了，他是怕你对时暮造成什么伤害，或者让时暮躺在疗养院的奶奶再受到什么冲击。”
张碧华：“我只是找他签协议。”
时暮忽然说：“我答应过会签那个协议，也说过我会等集训之后找个时间去签字，你不该找到疗养院来咄咄逼人。”
张碧华眉眼一吊：“我咄咄逼人？我带着孩子孤儿寡母的，你一天不签协议，我们一天就没法卖房子、没法生活，你让我们怎么办？反正今天都来了，正好当着警察同志的面，你给我把字签了。”
时暮的眼神略过那份协议书，只觉得白纸上每一个黑字都在讽刺自己曾经的愚蠢。他冷冷地说：“我现在决定，不签了。”
张碧华猛地站起来：“你什么意思？！你不签字了？！”
时暮摸了摸自己手上的枪茧，那里面饱含着他少年时代的泪水和汗水。无数个筋疲力尽的日夜、端枪端到手抖的时刻、承受队友的排挤咬牙坚持的辛酸……都结成了这厚厚的老茧，成了他生命中的一部分。
他总觉得这个世界对不起他，可最不起他的正是他自己。他没必要把自己逼得这么紧，像个陀螺总在挨鞭子的抽打。
他明明可以停下来的。
时暮淡淡地重复了一遍：“我不签字。”
张碧华勃然大怒：“你怎么说话不算话？！你不要脸！”
纪言琛被这神奇的逻辑给气笑了，他一把将时暮拉起来：“走吧，这里交给律师处理，不要跟疯子浪费时间。”
时暮破天荒地没有甩开他的手，竟然就任由他这么拉着走了出去。
背后张碧华骂人的声音一句叠着一句，脏得不堪入耳，可时暮却觉得步子从没这样轻快过。
他甚至在走出大门之后，失声笑了出来：“哈。”
纪言琛转头愣愣地看时暮。
时暮继续放声大笑着：“哈哈哈哈哈……”
纪言琛又是心疼又是好笑，最后也跟着他傻笑起来：“哈哈哈……”
时暮仿佛把自己心里承受了十来年的鸟气和委屈全都发泄了出来，狠狠地深呼吸几下，终于缓下情绪。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还被季耽清抓着手，连忙别扭地挣脱开。
纪言琛捏了捏空留余温的掌心，问：“你还回疗养院吗？”
时暮瞥了瞥季耽清血迹斑斑的右腿：“走吧……你的腿需要包扎。”
纪言琛经他这么一提醒，才觉得小腿肚子钻心疼。他踉跄半步：“时暮……扶我一把。”
时暮大步朝前迈，拿背影无声地拒绝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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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言琛：忘恩负义的家伙！今天也想掐死时暮￣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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