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太阳落到山头，村庄上方开始陆陆续续升起袅袅炊烟。
凌夜提着一个小布袋子走到顾家院子外时，就见顾明珠系着围裙正站在猪圈旁边，拿着木瓢从旁边的桶里把猪食舀进石槽里，栅栏里两只肥壮的猪拱在石槽里吃得哼哧起劲儿。
穿了这么多世界，难得见到这么明珠这么乡土的一面，凌夜站在围栏外饶有兴致地看了一会儿，见顾明珠把猪食都倒进去了，才出声喊她，“明珠同志。”
上午刚穿过来时情绪太激动，直接叫了她的名字，当时就见明珠眼神有点奇怪，所以凌夜特地改回了原身习惯的称呼。
这个世界正处在特殊的时期，而且在一个邻里之间互相熟悉的农村里，凌夜如果突然性格表现得太过不同，很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和怀疑，所以凌夜准备暂时模仿原主的行为习惯，一点点慢慢改变。
顾明珠闻声看过去，见是他，眉毛皱了皱，放下水瓢走到栅栏边问他：“你怎么来了？不是发烧了吗？”
凌夜推了一下黑框眼镜，把手里的小布袋递给她，“我是来还上午的杯子的，中午吃了药，现在已经退烧了。”
顾明珠接过，感觉手感有点不同，打开一看，发现里面除了搪瓷缸，还装着小半袋的水果糖。
见她疑惑地看过来，凌夜解释：“家里寄来的，想给你尝尝。”
顾明珠有点意外，这还是第一次从他那里收到东西，上下打量了他两眼，发现他确实有哪里和以前不一样了，其实五官外形并没有什么变化，但说不清为什么，给人的感觉不一样了，就像是色彩黯淡的画重新上了色一样。
凌夜继续道：“明珠同志，其实我今天是想来和你道歉的，我们订婚的事情，我之前一直自责，因为自己的行为让你被迫和我结婚，担心你其实很讨厌我，所以忍不住逃避，态度很不积极，我要向你道歉。”
顾明珠轻哼了一声，“你明白就好。不过，你没有错，那时确实是你救了我。”所以并不讨厌你。
只有顾明珠自己明白，当时自己在水中不断下沉时是多么绝望，冰冷的潭水涌进体内，周围没有一点空气，她感觉自己已经半个魂魄飘出了身体，是凌知青当时把她拉了回去。
她相信凌知青说的，当时的行为是为了救她。
所以当村里有些看热闹的人背后对她指指点点，当卫向东的妈妈来退婚，当阿爸说要去找凌知青负责时，她都从没想过要把他牵涉进来。
但是，当她有一次无意中发现，还有人指责他，说他当时是故意耍流氓，应该要送去改造时，她不得不接受了家里的建议。
和他结婚，这是平息谣言最快的方法。
凌知青只是好心救了自己，不该因为她而遭遇无端的谩骂嘲笑。
不过话说回来，虽然当时订婚的原因非常复杂，但将近半年下来，顾明珠还是有点郁闷的——
想她堂堂西坝村一枝花，全村就没一个姑娘长得比她好看的，追求的小伙子没有一百也有八十，结果第一次处对象被人当成了替身，第二次未婚夫像个道士，对着她这样一个漂亮姑娘也没有什么热情，除了偶尔象征性地送她回家，两个人几乎没有交流。
所以今天他破天荒地主动来找她还送那么贵重的糖，顾明珠才格外惊讶。
凌夜不知道顾明珠正在心里吐槽他，露出一个清浅的笑容。
“我也是今天突然晕倒的时候才明白，人生苦短，不能因为过于在意已经过去的事情，而忽略眼前的人。我们的开始很戏剧，但这也是一种缘分，应该认真对待，所以，我特地来想问你一声，明珠同志，你愿意以结婚为前提，和我处对象吗？”
远处传来狗吠的声音，夕阳柔和的光线落在他身上，顾明珠微微抬头看着他，第一次和他视线相交，看到他双眸中的认真，心中微动，他这是开窍了？
“凌知青，你怎么站在这里？听说你发烧了，怎么不多休息一下？”
就在这时，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凌夜转头，就见一个五十岁左右的妇女风风火火地走过来，手上挎着一个篮子，神色担忧，正是明珠的母亲，田桂芳女士。
“我已经吃了药，现在好多了，明珠同志上午给我倒了杯糖水，我来还杯子。”
田桂芳见他脸色正常，才露出放心的笑容，连连点头：“那就好、那就好，你要是还有哪里不舒服，就和明珠他爸说一声，给你批两天假。对了凌知青，你吃完饭没有？没吃的话今晚就在我们家吃吧。”
凌夜没有推辞，他今天来，本也是有事想和顾家人商量的，“还没吃，那就打扰了，谢谢婶子。”
田桂芳笑得眼角都是褶子，“你这孩子太客气了，我们都要成一家人了，随意一点，明珠，今天把年前的腊肉拿出来加个菜。”
虽然当时是为了顾忌女儿的名声才不得不让他们结婚，但事已至此，作为母亲，她自然希望他们感情和睦，之所以对凌夜这么热情，也只不过是盼望他念及他们的好，回头对待明珠能更加珍惜一点。
*
晚饭是在顾家的堂屋里吃的，一张大桌子，加上凌夜，坐了满满当当七个人。
顾父顾广荣单独坐在上位，他是公社下第七生产小队的队长，是这个家里的主心骨，一边坐着顾大哥和顾大嫂，他们两年前结婚，顾大嫂现在正怀着六个月的孕，另一边坐着田桂芳和顾二哥，顾二哥今年20岁，也在相看对象，最后就是凌夜和顾明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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