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破空】
废物。
真新鲜啊，在他还未重新杀回天界前，潜伏于人间的那些岁月里，从未听过有人如此居高临下、不屑一顾地说他——“废物”。
在九重天的时候，众仙憎他恶他，听从创世神的命令，将他投入归墟池，腐蚀成一架白骨，但他与神同气连枝，生来就是死不了的怪物。为了将他永生困死于人间，创世神不惜劈断天梯，保自己太平。
到了人间，大家都是惊恐地看着他的眼睛，说重瞳是妖邪托生，打他骂他，要烧死他，他依然是个不容于世的“怪物”。
后来……后来他遇见了祁所雅。
彼时自己还是个年轻人的祁所雅，端方如玉，神情严肃，看起来不太温和，却蹲下来拍了拍他的头，说：“不怕，你不是怪物。”
你不是怪物。
可惜，如果是后来的祁所雅，想来再也不会说出这句话了吧。
这些年来，师父被迫困于九重天上，无法也无从抵抗自己施加的屈-辱凌-虐，但他傲骨碎尽，逆来顺受，也从来没有真的低头过。
他宁可跪着受苦，也不肯站着放纵……愚蠢、愚蠢至极。
青莲观的这些修士，凡间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人类，全都是一样的愚不可及，无可救药。
式苍如此想着，忍不住笑出声来：“废物？”
“小师叔，你可真会开玩笑，你是不是忘了，你青寰山上上下下的人，都是死在我这个废物手里？”
“你的那些师兄弟，师姐妹，如何垂死挣扎，如何哀嚎痛呼，你都没有见过，岂不是太可惜了。”
他表情狰狞，手掌张开，身后缠成一团的尸俑九头蛇就跟着碎成了千万块！
“今日，本君就行行好，帮你重温一番如何！”
奇形怪状的尸块落在地上，就似被灌入了新的生命力，挣扎着从地面上立起来，长出头颅四肢，生出了一张张或熟悉或陌生的脸。
张尺素皱起眉。
那些新生的怪物，长着人脸和人形的轮廓，但脖颈往下皆没有皮肤，都是裸露的血肉毛发，骨骼外生，像胡乱拼接的尸体——最关键的是，其中很多，都是张尺素熟悉的人。
青莲观的同门，他的师尊林寒江，甚至他交过手的那两个小星宿使……无数已经死去的灵魂不得安宁，循环往复地被驱使，被打散、重组……
世间邪术之恶毒，莫过于是。
式苍的笑声回荡在八重天里：“所有成为我养分的人，都将伴随本君获得永生！岂不妙哉美哉！？你们人类修仙修一辈子，不就是为了这长生吗！臣服本君，本君恩赐你们寿与天齐！”
六重天的将士们奋力厮杀，可那些行走的尸俑就像蚯蚓，砍成两段就再生成两个，劈成三块就再生成三个，无穷无尽，越杀越多。南朱的圣火烧焦了它们的身体，却烧不了个灰飞烟灭，它们随心所欲地组合成新的躯体，变成各种怪异的样子，撕咬攻击，发狂的野兽一般不会惧怕，没有痛觉，只知道杀、杀、杀！
“师父，再这样下去，迟早我们要被埋了！”蒋藏弓一脚踹开扑上来的尸俑，再一箭射穿了另一个的脑袋，“是不是得想办法杀式苍啊？”
“有这些玩意在，你靠近他试试？”因为越砍越多，张尺素此刻基本上是束手束脚的，简直不太敢下手，“有什么法子能让这些鬼东西都失去行动力呢？”
他脑子里一瞬间飞过了很多念头，但又都很快摒弃了。戮阴阳能伤到式苍，但能不能杀了对方，张尺素也没把握，面前这些无穷无尽的尸俑也是，他不知道“要害”在哪里，就如同深陷重重迷阵，找不到阵眼一般，再多思考都是徒劳。
“我有办法。”白久提着剑靠近，于腥风血雨里短暂地撑出一个隔绝声音内外传播的结界，“我可以暂时控制住这些东西，你能接近式苍吗？”
“我需要有人载我一下，再帮我左右夹击，分散对方注意力。”张尺素扶了一下头顶的竹蜻蜓，“你安排条龙，跟我一起上去。”
“好。”白久龙瞳望向战局，“小心。”
“虽然我还没有完全想起来，但之前忘了你……对不起。”张尺素一手拿着剑，另一手伸臂搂住了眼前人的腰背，道，“回去了我一定好好补偿。”
自从相识以来，他们在一起的日子当真说不上很短，但跟漫长的生命比起来，仍然显得聚少离多，中间总隔着命运有意无意的捉弄和避不过的阴错阳差。
但离散无妨，只要还能重逢。
白久立刻回抱了他，嘴唇贴着他的发顶，道：“好，补偿。”
可能是此情此景太有末日一战的氛围，张尺素听了这简简单单的三个字，控制不住地眼圈一红，差点直接落下泪来。
我怎么娘们兮兮的？他不满地握紧了剑，硬把鼻酸的感觉憋了回去，原本还想讲几句骚话掩饰一下，可更多的尸俑已经涌了过来，他们只能飞快分开，奔往不同的方向——
白久化了原形，长啸间雨云聚拢，倾盆暴雨接踵而来；一条鳞片赤黑的角龙飞了出来，载着张尺素朝上飞去。
“如果白久控制住下面，我需要你帮我吸引一下式苍的注意力，我会绕到他后面出手。”张尺素站在黑龙龙头上，道，“自己小心，如果情况危急，保命要紧。”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