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记忆】
早在覆海之战以前，张尺素跟白久情浓时也曾讨论，若是自己转世了，把他忘了，该怎么办。
那时候他也的确说过，要白久强硬些，实在不行把他关起来强上，他也乐意。
可眼下……
龙君望着床角“戒备森严”的人，方才跟白初放大话说“能有机会重新追求一遭，求之不得”的冲劲散去，就罕有地生出了一丝无措来。说起来，从最开始，就是张尺素追着他、缠着他的，只是那时候的白久对少年人的恋慕不屑一顾，兼之对人类全无好感，利用完了就走了。
五十年后廓天界再见，对方一腔赤诚，仍然是不参假的喜欢他；哪怕被自己封了记忆，留在人间独行数百年的张尺素，重逢后同样是主动的那个，就算什么也想不起来，也敢往他身上凑，完全招架不住。
所以，此时面对一个记忆里揣了别人、拒绝他、害怕他的张尺素，白久静静站了一会儿，心里悄然不安起来——
我该怎么做？
按倒了强上？共鸣已经无碍，白日里也已经试过，若他当真想要，张尺素再不乐意，最终也定然还是软在他怀里，失魂于他掌控的节奏中。
但这未免太不君子，重来一遭，搞个如此开始，岂不是比他从前对少年小晴爱答不理还要讨人嫌。
而且他也并不在发-情-期，亲近的欲-望虽有，也不是不能控制。
因为介怀早些年自己对张尺素确实太冷淡，白久想，这一次，无论如何也该疼着宠着，像六重天里那么多对恩爱伴侣一样，有一个值得称道的“追求”过程。
于是，进阶了应龙神力通天的六重天之主，连创世神尊也动辄喊打喊杀的白久，遇到了近日来最大的一个难题，并为此踌躇担心起来——
他没有任何追求人的经验，一时在白初面前夸下海口，实则全然不知该从何做起。
天色已经晚了，白初说完正事也就离开了，六重天的华丽晚霞降临，温柔地照进了羲和殿，落地的镜石如同琉璃，将本就美好无匹的霞光映衬得更加璀璨，几乎完美重现了那副令人称道的《羲和霞云图》。
可惜张尺素无心欣赏。
他握着戮阴阳靠在玉床一脚，死死盯着站在不远处的白久——他想，这个男人不走，也不说话，究竟要干什么？？
万一这人又像之前一样欺身过来要上他怎么办！他挡不住啊！虽然不知道是见了什么鬼，但这身体根本不听他的啊！
张尺素有点头疼。
刚才身体的战栗和欢愉太让人印象深刻，虽然他真的不认识对方，可爽的感觉骗不了人，他跟师兄就从来没……
思想戛然而止。
没什么？
大脑瞬间空白，他有些茫然地想，师兄虽然是他的道侣，但该死的，他怎么一点儿也想不起来两个人亲热的细节？
没上过床就算了，难道也没拉过手？没亲过嘴吗？
“小晴。”
“哎。”张尺素没过脑子，自然而然地应了声，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这人怎么知道他的表字啊？而且还叫的这么亲昵？师兄从来都唤他阿素，而师尊一直是喊早晴，没有人用“小晴”这么亲密的字眼称呼过他，从来没有。
但，自己又为什么顺势就应了？好像非常习惯？
白久像是想明白了，靠近了几步，望向张尺素，
他睁着一双金底竖瞳的眸子，将他盛进自己的视野里。
“我是白久，你叫什么名字？”
——很久很久之前，斑驳的岁月里，白衣紫绦的少年人站在树下，遇见了另一个人，并欢欢喜喜地问“我叫张尺素，你叫什么名字？”
那时山未移，海未变，世间灵力丰沛，天梯剩了一截修不上，如果那条未成年的龙君没有出廓天界，大概就永远也修不上。
那时青寰山还是天下第一修真大派，青莲观的弟子走到哪里，都当得起仙风道骨，侠肝义胆。
那时廓天界未曾封印，上一代凤凰不会死，上一代白泽也许也还活着，若木不会半生半死，戮阴阳或许也将终生不会现世。
然而他们遇见了。
所以一切都顺理成章、无可躲避地发生了。
白久。
张尺素被这个名字砸的有点恍惚。
欲寄彩笺兼尺素……为什么他会无缘无故想起这么一句诗？奇怪。
“我没有追求过人，不知道该怎么做。”白久微微侧头，低声道，“你教教我好吗？”
“……”
“龙族求偶，无非是化成原型起舞引吭，但我学得不好，你想看吗？”
“……”
“但我若此刻现出原型，羲和殿就要毁了，你若想看……我带你去个安静的地方。”白久顿了顿，非常艰难地下定了决定，“给你一个人看。”
“……”
对于张尺素而言，他的注意力既不在“龙族”身上，也没想过自己身为一个人间修士，应该是惦记着屠龙修天梯的。他听完白久这番话，只觉得心里非常奇怪，又酸又软，不知其所以然。
看起来很冷淡的神兽异眸，也会有这么温柔的色泽吗？
可……他有师兄了呀，这荒谬的心动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他骨子里竟然是如此地……朝秦暮楚、三心二意！？
这念头让他一惊，随即冷静了下来。
“对不起。”他闷闷地道，“你不要在我身上白费力气了，我有道侣的，不能背叛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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