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计划】
九重天是没有四季的，也不会有人间风雷雨雪。
沈天界和成天界永远也都是一个模样——美则美矣，却虚假得形如一幅画，毫无真实感。
祁所雅在住进沈天界的第三年，终于接受了无法再回下界的事实，也接受了他无可反抗的命运，收敛起不该有的意愿，成了一个尊贵位置上的可怜人。
帝师——多讽刺的称呼啊。
与阿苍依附而生也不是全无好处的，他失去了一个剑修的尊严，却也得到了一定程度的创造力量，至少，能够将这八重天，改造成他喜欢的样子。
——青山绿水，形如人间那些岁月里，未被摧毁的青寰山。
这大约也是支撑他到如今的……唯一一点虚妄的念想了吧。
“我听说……师父处置了一名星宿使？”纱帐间，阿苍压着他的手腕，勾着嘴角，边动作边道，“师父常年对什么也无所谓，那人倒是怎么惹到你了？”
祁所雅对与阿苍身体交-合之事，至今也厌恶，然而到底没什么办法，只能逆来顺受，只是每每闭眼装死，却常惹来更粗暴的对待。此时听了这话，眸色微变，只能伸手遮住眼，哑声辩驳道：“我处理一个小小星宿使……呃！也、也得……嗯……经帝君同意了么？”
他百年来在这时都是能不吭声就不吭声的，无论痛还是欢愉都强忍着，这短短一句话混着压抑不住的低吟，讲得磕磕绊绊，喘息缭绕，倒让阿苍意外觉得很动人。
“当然不是了。”重瞳的少年人满意地享用他的专属身体，甚至还难得笑了笑，“若杀几个小人物能让师父开心，师父尽管杀个痛快。”
“就算把天界这些仙神杀个干净，也没关系哦。”
“……”祁所雅心里一松，但到底是没表现出来，只嗤笑了声。
日前，七星使里的摇光前来禀报事务，提及在下界收集灵力的时候，遭遇张早晴，并为其戮阴阳所伤。祁所雅当时就暗暗心惊，庆幸阿苍不在，他可以尝试瞒下阿素在南海附近出现过的事。
廓天界入口虽然难找，但也不是说转移就能转移的，若是被知道在南海附近打开过，那阿苍集结人手围剿，难免一场浩劫。虽然他一直记恨白久让阿素走上歧路，但他也不想就这么让阿苍逼到廓天界，伤害师弟的分毫。
所以他当下问道，此事是否还有别人知晓，摇光言明并无他人知道，祁所雅便攥了攥手指，在心里下了决定。
处置一名小仙很容易，但他也不知道究竟还能瞒上多久。
而且，张尺素的性格，从来就不是得过且过的，他既然会冒险从廓天界出来，一定有事想做。而阿苍借着天梯疯狂汲取人间灵力，虽然能对他那日渐衰弱的身体进行有限的修补，但只要他找不到被藏于“混沌”的创世元尊本体，始终是治标不治本，早晚有衰竭而消散的时候。
所以，龙族盘踞的廓天界，有若木和螺湖，是阿苍势必要攻打的地方。
他们登上九重天之前，阿苍尚且能凭着灵力汇聚，直接吞食元尊本体的力量——比如那只神之右手。但自从他们来到上界，创世元尊的神识被阿苍打散，逃遁无影，阿苍从此就感知不到神之本体的存在，更无法获取那份力量。
到那时候，阿苍只堪堪得到了神之眼的部分神力，之后漫长的岁月里，他就像一缕游荡在身体之外的幽灵，没有供给和循环，只会慢慢衰弱。
所以，他在九重天上造了巨大的灵力汇聚容器，从前追随元尊的落败者，灵力优越的仙神，人间的灵力，所有能被吸收的，都成了他维持生命的“食物”。
——对了，还有作为“炉鼎”的自己。
但广袤的世界作为灵力供给，又能坚持多久呢？
有朝一日，阿苍耗尽此方世界灵力，若是仍然未能得到本体，大概会拖着三界六道为他殉葬——众生万物化为灰烬，归于一切诞生之前。
那不知踪迹的创世元尊，打的是这样的算盘吗？
将本体藏于无人知晓之处，等着一切毁灭，再从零重生？
“师父今天……很乖啊。”平日里行这种事，祁所雅不装死也要处处抗拒，惯常是咬破嘴也不肯哼一声的。而今天大概是走神的缘故，身体反而放松了些。阿苍得了甜头，忍不住把人翻了个个，从后面压了进去。
祁所雅猝不及防，哀呜了一声，把脸蒙进了手肘里。
他的这等命运，又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得个解脱呢？
“你过来，我有事问你。”这日，张尺素又晃荡去常仪殿讨嫌，被白初拉着出来，严肃道，“你那日问我切魂锁魄之术，究竟想做什么？”
“这事啊。”张尺素倚在栏杆上，笑了笑，“你得先保证，在事情发生之前，不能跟白久透露一个字。”
“……”白初警惕道，“你经个雷劫，哥哥就拼着被劈断骨头也要去救你；你被丢在山头上，哥哥就忍了几百年没翻山出来；你进个审判谷，哥哥也得化形跟着去……你能不能安分点，廓天界刚才稳定些，别做让我哥抽疯的事行吗。”
“但这世上总有些事，不得不为之。”张尺素最近头发长了不少，廓天界当然是没有理发店的，他又不想自己动手，原本不过披到肩的头发现在能扎成长长一束，甚至能揪在手里玩了，“我不想廓天界有朝一日被逼上绝路，所以必须抢在阿苍前面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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