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因果
“蒋藏弓！！！！”
那形如活物的“归墟池水”从祭坛边缘流下，靠近张尺素的过程中被蒋藏弓给拦了——小蒋同学大概也没想到那是什么，只是下意识去挡。但那水如同有生命一般，顷刻就把蒋藏弓整个儿给卷入了其中。
青年爆发出一声变调的惨叫，紧跟着就倒在地上，蜷缩成一团，被水完全覆盖住，没有声音了。
这系列变化只在转瞬，张尺素眼圈登时红了，疯了一样爬起来就要去拉蒋藏弓，被白久一把拖住：“你不要命了！”
“他是我徒弟！”张尺素掐进白久的手臂，咬牙道，“这鬼地方有什么因果，都该冲着我来，牵连一个弱鸡凡人，算什么本事！”
然而就在这言语间，那摊裹了蒋藏弓的水瘪了下去，从人形变成了薄薄一层。
残余的水汽散去，蒋藏弓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把白色的、非常眼熟的长弓。漆黑的山魄未受损伤，静静滚在一边。
一时间，白久和张尺素都愣住了。
弓……？
——白久当年送给张尺素的弓，用自己换下的龙角辅以凤凰尾羽打的，被张尺素背着带离了廓天界，后来又失落在飞升的雷劫里。很久以来，张尺素都以为那把弓是丢在青寰山后山了，也许沉进深潭，也许断裂在雷劫里，百年光阴轮转，他几乎已经把这件事给忘了。
但眼前这……这把弓，怎么会在蒋藏弓身体里？或者说，蒋藏弓究竟是什么来历？
张尺素想起蒋离带蒋藏弓上伏龙山，问他“居士是否觉得他有缘”；想起机缘巧合跟在蒋藏弓衣服里来到自己面前的、化成小蛇的白久残魂；想起硬是一步一磕头，拜上不知观却没受什么伤的青年人；想起不知观飞天时……自己借他的身体化出灵力弓，射-出戮阴阳，竟是意外的契合和精准。
以及……不久前，蒋藏弓跟白久龙血完美相融的画面。
这就是蒋离一定要让蒋藏弓跟着他的原因吗？
“一把弓，也能生出灵魄……化而为人……”哗哗的水声里忽然响起一个悠远的声音，“生命真是有趣。”
“……什么人。”白久皱起眉，掌心一翻，握紧了化出来的龙骨剑，“鬼鬼祟祟。”
“小龙，稍安勿躁。”那声音倒没生气，不疾不徐道，“带着血咒的那个孩子，你过来。”
张尺素环顾了周围一圈，将目光停在了瀑布之后的石像上：“是你在说话？”
“你身上承着我的血咒，归墟水伤不得你，不过有点疼罢了。”仔细听来，声音又似乎不是从石像嘴里传出，它没有方向来源，四周俱是它的一部分，“你既来了，总要告诉你点事情……那弓灵护着你，倒是多余了。”
“你究竟是什么？”听这声音埋汰蒋藏弓，张尺素眸色一冷，实在客气不起来，“我这人没耐性，你扯东扯西又不敢以真面目相见，就别怪我拆了你这。”
“这把剑连地府幽冥都能拆，我不信你这破烂祭坛能例外。”
“呵呵，这把戮阴阳……是我给你的。”那声音远远近近地笑了，“就像你身边那条小龙的龙骨剑一样，这把剑……是抽我的臂骨打的。”
“孩子，你说，我怕不怕它？”
臂骨！？
张尺素不置信地睁大了眼，转头去看白久，就见对方一惯冷淡的脸上也露出了震惊的神色。
戮阴阳的铸造者……那不就是？
怎么可能呢？
“这里是九重天的混沌，你也可以理解成是开天辟地前的混沌之气……被隐秘地保存了起来——因为，这是我，诞生的地方。”
“世上的三界、五行、六道……都始于此，始于我的诞生。”
“我的精血和神识相融，共鸣而生了鸿钧、混鲲、女娲和陆压四个孩子……我封他们为古神，后来分了天地，有了人类、生灵，我便用四肢和躯干初建三界，划出了天地间的灵力五行。”
“六道轮回初成，万物生死枯荣，循环圆满。”
“我只当，这世间尘埃落定，自可千秋万代，生生不息。”
“然而……高居九重天久了，其实非常无趣，三界界限于我如同无物，我自由来去，只想看看一手创下的这世界，究竟长成了如何模样。”
那声音停顿了一下，像是无奈地笑了声，又继续说道：“然而，我看见……人间战火纷飞，同胞相残，骨肉相食，生灵涂炭……愚不可及。”
“我也看见，魔界万千妖灵不服管束，流窜作乱，血流成河，心无信仰，诸般不敬。”
“那飞鸟虫鱼，吸天地灵气成精，却不知好歹，害人取乐，乃至互相抢夺妖丹，只图增己修为。”
“孩子，你能懂那种感觉吗？”
“这世界，原本是供万物和谐共生之地……却为何总有一方妄图破坏独占？”
“我心怀怨怒，将这重责怪罪到女娲身上……她造人用的泥土不够洁净，生来带着三尸虫，我命她覆灭人间，重新来过……但是……”
“她长跪九重天殿外，只是不愿。”
“按她所说，怨憎贪嗔，有爱便有恨，有痴便有怨，好坏俱是天经地义，世间万物不会例外，哪怕是生于混沌的我。”
“我自然大怒，自行使了各种手段想要将一切毁灭重来……但天塌了，她补天；地陷了，她补地；我心爱的孩子，为了一个乌烟瘴气的人间，一而再、再而三地忤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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