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千里已经聚满许多人，年轻姑娘居多。进得店来，更是香气充满肺腑，味道虽浓重却不让人烦腻，反倒觉得身轻心悦。
店内摆满了各种香制品，香珠手串、香丸、香牌、香膏、线香、塔香、盘香……
“二位公子，想要些什么香？或是喜欢什么味道，小人可以推荐。”说话的人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语气温柔，声音甜脆。
冯子都道：“小丫头，能否给我们找个座，我们想在这里先试试香。”
“可以的，前面没有位置，可随我去内堂，有专门供客人品香的地方。”
二人跟着小姑娘来至店后，没想到这香铺之后，别有洞天，空间极大，店主将内院打造成了一个雅致的山水庭阁。脚下是低矮的池子，木桥小路贯穿其间，这池水竟像活水一般潺潺流动，池低铺满鹅卵石，细沙。每隔十余步便有一个小亭子，只能容下几人落座。这样的小亭子大大小小布满内苑。亭外用琉璃相隔，朝内看去模糊一片。琉璃片反射着头顶上投射下的光束，一个琉璃片反射到另一个琉璃片上，这样往复下去，仔细观察仿若组成一个个字，粗粗略看，也觉得五光十色，绚丽异常。这一束束光线从屋顶投射下来，抬头望，屋顶原来被挖了一个个的小圆洞。
冯子都暗自赞叹着香铺店家好大的手笔，这琉璃乃是外国进贡的物件，即使南朝允许与外国通商，但如此多的琉璃打造成现在这般景象，也要费上不少周折，钱财是小，人情是大。看来这香铺的主人非同凡想，不知与当朝的哪一位高官有关系。
小姑娘带着冯子都、尹云诺二人，走走停停，挨个看着亭子上的牌子。
冯子都问道：“都坐满了吗？”
小姑娘觉得不好意思，挠挠头发：“应该不会，我阿姐刚才说还有许多没人呢，今日一开始不是我引的，所以我也不知道哪些没人，只能看牌子了，牌子翻过来上面写着诗句的便是有人的，若只是一个空牌便是没人的。”
小姑娘说着眼睛一亮，抬手向南指去，“那边那个没人。”
三人走过去，进得亭内，透过琉璃看出去任然是一片模糊。
进门处一个铜铃，冯子都想去拽，被小姑娘拦过，她解释道：“公子这个铃铛，是二位要离开时用的，我们听见铃铛响了，会来引二位出去，若是自己出去，可能没办法走出园子。”
冯子都眨了眨眼，难以置信的顺顺眉毛，“你家后院这园子虽大，但也不至于走不出去吧。”
“这园子各处都一样，确实有很多人费了很大功夫任然没走出去，公子不知这园子是我家先生用着奇门遁甲之术造的庭院，在常人看来如迷宫一般，二位公子若有事一定要拉铃铛唤小人。”
冯子都见小姑娘说的严肃，故意逗她：“可我想自己先试试，若我要是迷路了，可随机敲响一处亭子，让里面的人拉铃铛唤你们过来。”
小姑娘皱皱眉头：“公子，不好吧，这样影响了别的客人，您还是拉铃铛唤我来吧，大不了，我可以跟在你们身后，你们走不出去时，我再领你们出去。”
尹云诺将冯子都推到亭子内，站在阶上对小姑娘说：“看来，你是遇到过不少他这样的人，难为你了。”
冯子都伸出头来，笑着说：“好，不难为你了，你送些你家店里最上乘的香来。”
小姑娘气舒展了眉头，进来指着亭内六个柱子，“都在这里面，二位公子想试什么，我来服侍二位。”
柱子上一格一格，每个格子都有名字，几根柱子上是合香，鹅梨掌中香、山居月香、李夫人金香、不周山禅寺、广寒衙香、闱中香……几根柱子上是不同种类的沉香，星洲、安汶、寮国情、惠安、加里、福森、芽庄、奇楠……
冯子都点点头：“哦，都这儿放着呢。那我知道了，你走吧，我们自己来就行。”
小姑娘又说道：“桌上有新换的茶水，二位公子请自便。”抛下一个笑脸，转身快步走了，一转眼间不见踪影。
尹云诺看向园内，这里曲曲折折，岔道繁多，确实很容易迷路。
二人将门掩上，冯子都抽出一格，问道：“我们来试试这里的合香吧，你想试哪一种？这闱中香一定是在女子闺阁之中点的，我们不如试试这广寒衙香，哎这山居月香应该适合你，先试这两种吧。”
尹云诺坐于蒲团之上，拿起矮几上的茶壶倒了两杯凉茶。“随你。”
冯子都从山居月香的格子内取出香粉瓶。
矮几上摆着一应香具，香炉、灰押、羽扫、各式香篆、香粉碟。
冯子都坐正，打开香炉，香炉里香灰的形状是个殇字。这样的香篆从未见过，应该是自己定制的，冯子都扫视一边矮几上的香篆，并未有这样的香篆，料定是上一位客人自带的了，可是有谁会定制这样的香篆呢？这样晦气。冯子都微微摇摇头，从上到下将字迹搅乱，慢条斯理的开始理灰，边理边说：“我平日烦闷时，最喜焚香。先是这理灰，炉中的香会灰如同我的愁绪一样，我这样搅一搅，然后这样押平，好似我的愁绪也平了。”
冯子都捏着灰押轻轻押实押平香灰。
“这里都不错，唯独这个龙泉三足瓷炉有些不配这里。”
尹云诺将一杯凉茶放在冯子都的右手边。
冯子都见尹云诺不说话，问道：“我话太多了是不是？”
尹云诺点点头，又摇摇头，笑道：“我如今已习惯了。”
“来，咱们继续说那位……事关我一族性命的神仙吧。”
“不是神仙。”
“你不是说不会老吗？不会老不是神仙是什么？”冯子都倒吸一口凉气，假装惊吓的样子，“难不成是……妖怪？”
尹云诺白了一他眼。
冯子都哈哈哈大笑，将手中灰押放好，选了一个莲花状的双耳香篆，放在押实的香灰中。打开香瓶，将香粉一点点慢慢的倒入香篆中，一点点的抹开，将香粉填入香篆的镂空处，接着用香铲一点点的刮去多余的香粉，均匀填平。
“她不会老，不是神仙，也不是妖怪，那她是？”
“巫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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