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娜这个人, 杜老大一直挺看不透的。论起精明缜密, 她比谁都厉害, 不然也不能轻易策划了好几场针对东部的行动，还次次都能成功。可要说她是个理智细致的人吧, 犯起性子来又不管不顾的，完全不管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对于是强哥把柯娜培养成这样的话，杜老大一贯嗤之以鼻，做了这么多年的对头, 他还能不了解强哥？那就是一条老狐狸，滑不留手，谁也别想从他那占半点便宜。但同样的, 他也绝不会贸然行事, 每走一步都恨不得趴地上用鼻子去闻到底有没有陷阱。
要说柯娜像他, 那可真是滑天下之大稽，比他这一辈子听到的笑话都可笑。
所以这孩子到底是怎么长成这样的？谨慎和莽撞这两种截然对立的性格竟然出现在了一个人的身上, 完全摸不透她的路数。
杜老大摸了摸自己左小臂上靠近手腕处的一处凸起，老神在在的叹了口气，算了, 想不通就不想了，也许她就是故意表现成那样，让人猜不透呢？
楼梯没多长, 桓楚和柯娜在几秒内就已经走了上去。二楼的布局和之前差不多, 区别在于以前空着的位置, 现在坐满了人——每一个都看上去不好惹, 而且全都用不善的目光盯着他们。
“又见面了。”杜老大咳嗽了两声，语气很平静，就好像楼下的事跟他毫无关系，“坐，吃饭了么？想吃什么，老哥哥让人给你去做。”
“肉夹馍？”柯娜歪头想了一下，拽开一张椅子坐下，“少浇肉汁，别放辣子。”
杜老大做了很多心理建设，但还是楞了一下，随后挥挥手，自然有人去给柯娜买肉夹馍。
“就喜欢像你这样坦率的姑娘。”杜老大赞叹了一句，眼神转到了桓楚这边，“这小伙子是桓楚吧？光听说过，还是第一次见。”
桓楚在柯娜落座后，也拽了把椅子坐下，见杜老大问他，耷拉着眼皮，一脸傲气爱答不理地点了点头。
站在杜老大身后的人就有些不忿，但被杜老大摆摆手止住了，依旧是笑眯眯的，似乎一点都不介意桓楚的无礼。
柯娜从一上来，就开始观察了，她觉得短短几个月的时间，杜老大仿佛苍老了很多。他现在还是坐在跟之前同样的位置，身形看着瘦弱了不少，而且有些佝偻，比起之前气势上弱了不是一星半点。
而且，他的脸色也不正常，面色苍白，双颊潮红，还时不时的咳嗽，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健康的人。
柯娜眯了眯眼，长腿用力蹬了蹬地面，将屁股下的椅子连同自己，都往后退了一小段距离。这么做的同时，她还不忘记拉了把桓楚，让他跟自己保持平行。
“我这里味道没那么难闻吧？”杜老大咳嗽了两声，接过身后人递过来的水，喝了几口压了压才好点，“不把口罩摘了吗？”
柯娜眼都不眨，谎话随手拈来：“最近上火，我脸上长痘痘了。”
杜老大目视桓楚，询问的意图非常明显。
桓楚自然不会拆柯娜的台，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我太帅了，怕摘下口罩让你们看见了自惭形秽，万一有想不开的去自杀，我可不背锅。”
柯娜不顾杜老大的眼神，对桓楚挑起了大拇指，对他的厚颜无耻甘拜下风。桓楚嘿嘿一笑，指了指自己的脸颊，那意思是你回去得给我个亲亲做奖励。
旁若无人的撒完狗粮，两个人不约而同的看向杜老大，交涉方便，还是交给了柯娜处理，毕竟她跟杜老大打交道的次数要远远多于桓楚。
“别绕圈子了，有话直说。”柯娜直视杜老大那明显不健康的脸色，出言如刀，“你时间也不多了，何苦浪费在相互试探上。”
杜老大身边的男人变了脸色，上前一步，刚想要有所动作，就发现自己被人架住了身体，完全动弹不得。
“老大！你这是什么意思！”男人挣扎着扭动身体，但身后的两个人都非常有力气，压得他根本无法挣脱。
杜老大依旧是那副悲天悯人的和善面孔，伸手拿起桌上的茶杯，掀开盖子拨了拨碗中的茶叶，慢悠悠喝了一口，眯着眼像是享受茶水进入喉咙的美妙滋味，几分钟后，才不紧不慢开口：“我还没死呢，你着什么急呢？”
男人脸上顿时一片惨白，也不敢挣扎了，“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声辩解：“老大！我没有别的意思！我是看那小丫头太嚣张了，才想给她点教训！老大，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
杜老大摇摇头，放下手中茶碗，头都没回，摆摆手让人把他带下去：“我没病之前，对面的人多嚣张，也没见你跳出来过——不尊号令，什么理由都救不了你，你应该清楚。”
恐惧、后悔、怨恨……种种表情如同走马灯一样在男人脸上交替出现，最终在即将被拖下楼时，转为了麻木绝望。
“给他个痛快吧。”杜老大这一次看向了男人，手指轻轻点了点他，“好歹跟我了这么多年，一时看不清错了心思，也不能都怪他。”
柯娜觉得有意思的是，这一瞬间，她从男人的脸上，竟然看到了一丝感激和解脱。
即将被处死的人竟然会对害自己丧命的罪魁祸首产生感激之情，有点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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