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三财是在妻子睡着后离开的,虽然体内的阴气减少了许多,但他却并没有回到莱阳湖,而是去了趟岳母家里。
母亲还像是往常一样的平躺在床上,整个人处在糊涂之中,此刻她就像是个年幼的孩童一般,乐呵呵的对着上方的空气傻笑着。
“唉,亲家最近看样是一天不如一天喽,以前还不会像个小孩子一样,现在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卧室外的客厅里,一边看电视一边时不时往卧室里看一眼的岳母满心悲气的叹息一声,随后嫌弃地看了眼旁边的岳父,不爽道:“我说你这老头子,好好的看电视不行嘛!玩什么拐杖啊!!”
痴呆的岳父原本低着头,整个人的注意力都放在拐杖上,就像是在研究着拐杖的纹理,但一听这话,他立马撒开手,像是个受惊的小孩子一样。
岳母这才满意地转回了头去,嘴里还念叨着:“好好看!再歇会儿就该帮亲家翻翻身子了!”
望着岳父岳母老两口,王三财眼底悄然闪过一个淡淡的欣慰。
虽然自己这个家庭多灾多难,但好在岳父岳母的情况至少没有变坏。
想起妹妹所说的话,王三财来到岳母面前,恭恭敬敬地对着她跪了下去,狠狠地磕了一个头。
岳母当然不可能看见,她的注意力依然放在电视节目上。
王三财起身,再一次返回母亲所待的这个卧室里。
当目光转移到母亲身上的时候,王三财的目光不禁变得悲伤了起来。
他也看得出来,母亲的情况是一天比一天要坏了,以往糊涂中的她还不会做出小孩子的动作,可现在……
心头的难过让王三财下意识的就贴近了母亲,面对把自己生下来的人,王三财这一刻只想褪去坚强的铠甲,就像是小时候一样蜷缩在母亲身边。
记忆中宽厚的身影早已经显得佝偻,脸上松弛而又带着老人斑的肌肉象征着生命将要走到尽头的预兆。
“妈,这些年来真是辛苦你了。”情不自禁的,王三财对着母亲说了一句。
母亲当然不可能听见。
王三财也自然没指望母亲会有所回应。
可接下来,只见母亲犹如孩童一般纯真的目光,突然间透露出一股夺人的精光!
而傻笑的脸庞也在这一瞬间严肃起来。
紧接着……
“三财,孩子,你回来了……”
每一字!!
都像是一个炸雷,狠狠地炸在了王三财的心田上!
他吃惊地注意到,在这一刻,母亲的下巴激动地有些颤抖,而她的双眼是紧紧地凝视着自己的!
是那种有焦距的凝视……王三财敢拍胸脯保证,母亲真的是在看自己!!
“妈?妈!你能看见我??”王三财整个欣喜若狂,在这一刻,他只觉得自己的心跳的很快,从来都没有这么快!
即使当年跟妻子第一次接触的时候!
不需要什么感人的话,也不需要更多的交流,更不需要什么真情流露,仅仅只是母亲这一个带着焦距的眼神,瞬间就让王三财这个大老爷们的双眼中充满了泪水。
生怕惊扰了母亲,王三财纵然喜出望外,可对母亲说话的声音,却是小的很温柔:“妈!妈!是啊,我是三财啊,你儿子回来看你了!”
果然!!
随着王三财蹲下,母亲的视角也锁定着他往下转移。
这一下,王三财已经肯定母亲绝对能看见自己了!!
自他去世之后,他从来都没有遇到过能看见自己的人,这第一次遇到能看到自己的人,竟然还是自己的亲生母亲。
王三财怎能不激动?
王三财怎能不兴奋!
“回来了就好……”母亲脸上露出了慈祥的笑容。
这正是王三财最熟悉的笑容啊!
可紧接着,这一句话刚说到最后一个,王三财就眼睁睁的看着,母亲刚刚有了焦距的眼珠,突然一个上翻……
随后,她保持着微微张着嘴巴的姿态,缓缓地闭上了双眼。
王三财整个人,一下就愣住了。
“咦?亲家好像又在说梦话了。”卧室外,传来岳母的哀叹声。
随后,就听到岳母拄着拐杖“塔塔塔”走进来的声音。
王三财整个心中已经是变成了一片空白。
“诶?亲家?亲家?”岳母望着张着嘴巴却双眼紧闭的亲家,已经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轻轻伸手在她身上摇了摇。
“亲家?你睡着了?”岳母再一次轻轻呼唤。
可韩连怡却没有半点反应。
王三财豁然惊醒!
“岳母,快打120!快叫救护车!!”王三财猛然起身,在岳母的身边冲她大吼着。
岳母当然不可能听得见,她浑浊的双眼中充满了不解。
而一旁,岳父也像是一只跟屁虫一样跟随着岳母来到了床边,只不过他的目光一直都放在岳母的身上,对于床上的亲家,却是看都不看一眼。
“哎呀!老头子!快帮帮忙!帮亲家翻翻身!”岳母终于伸手在亲家的鼻子下探了探:“还好还好,还有气。”
听到这句,一瞬间变得慌了的王三财当即好了很多,他亲眼看着在岳父的帮忙下,母亲的身子被换了一个姿势。
岳母愁眉不展,不断地用手指在亲家的鼻下探着,同时还不停地着急道:“有气!有气!可气怎么越来越弱了呢!”
王三财几乎都快要哭了:“岳母,求求你,快叫救护车来吧!”
年迈的岳母对电话了解不多,对于现代化的医疗渠道了解的就更少了,她只知道站在原地干着急,却不知道该如何把亲家能送到医院里。
终于,不知道是不是王三财焦急的哀求起了作用。
岳母终于想到给孩子们打电话了,蹒跚的好不容易走到座机电话,岳母连忙拨通了王三财家里的电话。
王三财也自然就站在电话旁边,此时此刻,妻子和妹妹都才刚刚睡着不久,王三财根本不忍心叫醒她们,但现在,已经不是不忍心的事情了!
岳母握着电话话筒的手紧张的不停颤抖,电话那边也重复着一声声的“嘟嘟……”。
煎熬,在两个人的心中蔓延。
十几个嘟嘟声,就像是过了漫长的一个世纪一般。
终于,总算有人接电话了。
“喂,妈,什么事?”
王三财听到,电话那头,传来妻子有气无力的声音。
这一生,见识不多的岳母着急的连话都说不利索了:“慧洁,你,你娘,三财她娘,好像,好像快不行了!”
前一刻妻子那还软弱无力的声音,一下子就变成了尖叫:“……什么?!!”
岳母着急的重复了一遍。
但她话还没说完,王三才就听到妻子快速地说道:“妈,快,快叫救护车!不不,妈,我先挂电话了,我叫救护车!我马上叫!你别着急,你和我爸好好看着点,我叫完救护车就直接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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