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达跟在她后面，像个十足的小傻子似的叫着：“真好玩！真好玩！白布条！白布条！白布条！”
“给我吧……”雅妮的口气软了，含着几分哀求。
“不给！”正在兴头上的达达，没有觉察到雅妮脸上难过的神情。
雅妮转过身去，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儿。
达达玩够了，弯下身子，把白布条悄悄地放到了雅妮的头上，然后悄无声息地跳下水泥板，直奔米口袋。他麻利地解开拴袋口的绳子，抓了一大把米，就躲到了灌木丛后面。
那些鸟还在草地上觅食。
达达将米撒了出去，那些鸟一惊，作出要飞的样子，可又没有飞，疑惑、惊惶着打量着四周，见没有动静，就又慢慢松弛下来。当看到地上的米时，显得很兴奋，一边快速地将米啄进嘴里，一边还是不放心地注意着四周的动静。
风把白布条吹到雅妮脸上。她看到达达没影了，抓住白布条，含着泪，低头走到米口袋跟前。她没有注意到米口袋的口被解开了，抓住它就往肩上放，手一滑，口冲下，米哗地全都撒在了地上。望着一地的米，她先是小声哭泣，后来，大概想到了妈妈，想到自己没有了妈妈，又想到了躺在床上的爸爸，突然哇哇大声哭了起来。
达达最怕的就是眼泪，尤其是女孩子家的眼泪。别看他凶野，蛮不讲理，可是，一旦见了被欺负的对象流了泪，他就会立即感到慌张、胆怯，一边歪着脖子摆出一副“我不怕”的样子，一边却不安地舔着嘴唇，揪耳朵，摸鼻子，绞手指。他还从未听到过像雅妮这样的痛哭声。这哭声使他心慌，使他害怕，随之使他感到内疚，他掉转身就溜——却被一群闻声赶来的女孩子们围住了。
“你别走！”外号叫“酸枣刺”的女孩梅梅冲在最头里。
她是这个大院里唯一不在乎达达的女孩。她胖胖的，短辫儿，大手大脚，声音粗粗的，男孩儿样。她能与达达对打，惹急了，又撕又咬，揪住达达在地上滚上半天也不松手，达达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她。
达达心里有点儿虚，但还像火鸡那样梗着脖子，硬挺着。
“赖皮样！”梅梅伸着脖子骂道，“要脸吗？”
“不要脸！”今天，女孩子们不知哪来的勇气和胆量，居然一点儿也不畏惧达达。
“她没有妈妈，你知道吗？”梅梅指着达达的鼻子，“没有妈妈！”
“她没有妈妈！”女孩子们齐声叫着，不知怎么搞的，有两个女孩刚叫完，鼻头一酸，就哭起来了，转身直朝雅妮跑。
达达愣住了。
梅梅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狠狠瞪了达达一眼，带着女孩们来到雅妮身边。
“雅妮，干吗理他！”“别哭了，雅妮！”……梅梅和女孩子们一边往口袋里装米，一边唧唧喳喳地安慰她。
雅妮却越哭越伤心。她蹲在地上，双手捂着脸，瘦削的肩头在哭声中不住地战栗，眼泪从指缝里不住地流出。
达达朝这边挪了几步，远远地站着，垂着两只胳膊。
大人们也纷纷赶来了。
“达达闹得有点儿不像话了！”有大人走过来，知道了缘故后说道。
杜大婶子来了。她拉着雅妮的胳膊，用衣袖给雅妮擦去泪水：“妮妮，快别哭了，回家我一定狠狠揍他！”说着，脸一转，指着达达，“挨刀劈的，除非你立即死掉！”她把雅妮从地上拉起，捡起那根白布条，抖去上面的灰尘，给她重新扎好，“走，大婶送你回家。”
梅梅扛着米口袋：“回家吧，雅妮。”
雅妮抹着眼泪，慢慢地朝家走去。大人和孩子都簇拥着她。
达达傻呆呆地站着，偷偷抬起头，远望着头上扎着白布条的雅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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