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隔离
沦陷前的南京中山东路
崔先生又接到了海军部的电话，对方是解秘书。
“没有什么事。”解秘书说,“两天不见老弟了，就想在晚上一起聚聚，趁今天难得的凉爽。”
大家一车来到了晚间的秦淮河畔，在桃叶渡的绿柳居停下。
走进了靠里的雅间，崔先生连连表示解秘书会选地方，是一个美食家。
看到张少校不解，崔先生以东道主的身份主动介绍，绿柳居的素菜有名，豆制品、面筋、菌类三足鼎立，什锦素堪称南京一绝。座位不好订，因为坊间盛传，政要名流常来光顾，过去的客人有国父孙总理，现在据说委座和夫人也常上门。
说话间，菜和小吃就上来了，看着都精神。再看服务员，一个个素装打扮，清爽可人，秀色可餐。四个人围坐一桌，空间很大，自然许多话题充盈其间。
饭局的好处在于气氛，只要人对胃，再加上端起杯子，闲话说起来就没完没了。崔先生对舰上的生活很好奇，不时地提出问题，说着说着，话就来到眼下。
事关军事机密的事不能问，这个规矩他懂，但海军的很多事情让他看不懂。比如，海军什么都缺，缺航空母舰、潜水艇，缺舰载飞机，一句话缺钱缺物缺装备，但就是不缺运输工具，干吗需要征集商用大轮？殊不知，现在的局势，长江航运压力前所未有，让交通部最头疼的事情，就是轮船调配不开，海军怎么会凑这个热闹？
崔先生的问题一提，张少校、金中尉也有同感，战时组成天做征船计划，而且一定还要大船，到底是什么目的？
“难道是为了封江计划，用船去封？”张灵春表示不可理解，“为何不用水雷呢，这样成本会小很多。”
听大家这么揣测，解秘书心里一惊。心想没有不透风的墙，事情还没做，秘密任务就要暴露出去了，这还了得？！
“现在，有好多种方案。”他故作平静地说，“我们提出的都是预案，或者是做预案的准备，具体决策还是要等部长回国。所以嘛，不瞒各位，大家都不是外人，我们现在忙的所有一切，都可能是瞎忙。”
解秘书嘴上轻松，心里却有另一番盘算，怎样才能让战时组的工作进入保密状态？
虽说这几位都是精挑细选的人物，倘若一直不明就里地工作，难免会在什么场合下说漏了嘴。说到保密，最笨的办法就是隔离，让他们尽量与世隔绝，所有的对外联系必须经过严格的程序，这样的法子可行吗？
30年代的南京饭店一角
解秘书人在饭桌上，头脑里却思绪泛滥。
还在闲聊的崔先生，能够感觉到解秘书心里有事，善解人意地说：“时候不早了，要不我们早点结束？”
大家这时都在看解秘书，他发现自己走神了，思想离开饭桌很远了，迅速把它拉了回来。
“别。”他举起杯子对大家说，也是对自己说，“下一次再聚，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呢，今天尽一次兴吧。”说完一饮而尽。
“想知道征用商船的目的吗？”放下手里的酒杯，解秘书淡淡地问。他扫视了大家一眼，诡异地一笑：“但你们要付出代价，各位愿意吗？”
他把目光停留在各人的脸上很久，在确认自己的提议，得到了大家的默许、尤其是崔先生的肯定后，他才不紧不慢地宣布：“从现在起，各位都要随我一起回军部，战时组进入严格保密状态。”
不明不白，崔先生就这样被海军部临时隔离了，连小郭都没有来得及通知。
从感情上，崔先生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海军征用商船居然是为了破釜沉舟，用沉船江底的方式，堵塞长江航道，建构水下阻塞线，达到阻止敌舰溯江而上的目的。
这时他刚换上白色的海军夏服，但还不能算上海军的人，他只是一个身穿军服的交通部工作人员。正所谓屁股决定脑袋，因为人是交通部的，他就要考虑交通部的利益，所以他才会觉得海军的封江预案太过疯狂。
身上的海军军服，是在他毫无准备地被隔离之后，不得已换上的。对着镜子一看，他也有新奇之感，虽然没有佩上肩章，也没有戴上大檐帽，但一身校官服穿上身，人还是显得精神。加上张少校他们起哄，说干脆就到我们海军来吧，崔先生一时还真有些心动。
“资源委员会已经报请军委会同意，四万多名技术人员等待军队备选。”解参谋拿出一张表格说，“崔先生，你是我们海军邀请加入的第一名技术人员。”
虽然这是一个机会，但崔先生犹豫。一是他觉得现在不少事，还得依靠交通部去做，再加上自己对任务还不是很了解，所以有顾虑。
面对解秘书等人的盛情邀请，他说：“还是放一放，有什么事我可以先做。因为，我得明白我到底能干什么。”
位于幕府山西麓山脚的草鞋峡一带，为军事之要津。曾建有水寨和水军演练场，在清同治年间设为长江水师金陵营，后来又成为南京鱼雷营。国府1929年定都南京后，正式成为海军水鱼雷营。海军部在此兴建营房、扩充编制，装备并增加无线电项目，改制后的海军水鱼雷营，已有两届毕业生从这里走向甲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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