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剑拔弩张
1937年7月17日蒋介石发表“庐山讲话”《最后关头》
结束演讲后的蒋介石一行步履沉重
抗日无小事，毫不夸张地说，前方的一举一动，都被无数双眼睛盯着。社会舆论不依不饶，稍有不慎，便会引发民声鼎沸，“汉奸”、“卖国贼”的骂声随之铺天盖地。比如，“九一八”时的张学良。而眼下，许多双眼睛盯着平津一带的宋哲元、张自忠，报上的消息纷纷扬扬——
宋哲元否认接受日条件
谓系日方故意散播空气
宋哲元电京报告撤兵真相
谓一切当遵中央意旨
这天，解夏如约来到岳父家吃饭。没想到，从前不大和他讨论时局的岳父，也递过来一份报纸。
上面有一篇文章，解夏是看过的，题目叫《关于宋哲元》。文中的不少观点，反映了当下人的心理，以及对战与不战的态度——
昨天上海传宋哲元已接受日方条件的话，我在早晨也听说了，并且还听见了比这个更离奇的消息。
不过我知道上海这地方谣言多的很。像现在这样的时局，对做公债的人们，是再好不过的机会了。昨天早晨就有一位银行里的朋友对我说，行市又小了两块，你有什么消息吗？
不过宋现在在津谈判，等于是立于悬崖绝壁之间，也是事实。他的左右，汉奸、亲日分子很不少，何况日军大事调动之后，并无所获岂肯干休，所以宋如果不想屈辱，谈判是一定没有结果的。
总之对于宋，现在我愿望民众监督不可不严，但也不要根据传说，太早的就斥责他。我们相信中央已有不失寸土的决心，那么无论如何，这次华北事件，我们大约不致再失望了吧！
因为考虑女婿在军界，岳父在饭桌上，一直没有提及时局。倒是大舅子忍不住地问：“大家都在传大战免不了，双方都在调兵呢，你们海军到底准备好了没有？”
不等解夏回答，岳父便打断了话题：“这事解夏不好说，什么叫准备？”他指了指桌上的饭菜：“做这一桌菜也是准备，但没有菜也得吃饭，它是你能决定的？”
接下来大家都没有说话，一顿饭吃得清汤寡水，异常沉闷。平常健谈的大舅子，也三缄其口。
听话听音，解夏认为岳父表明的态度，有两层意思。一是，我们还没有准备好；二是，万一日本人不让你准备了，你也只有放手一搏。联想到“海琛”号给海军带来的微妙处境，他想这个问题对于海军来说，无论是部长陈绍宽，还是次长陈季良，五年前的“淞沪事变”，都栽过大跟头，有过无比深刻的教训。
所以，眼下“海琛”号的一句请示，谁也不敢再掉以轻心。解秘书感觉到，这是事变后，让海军部最棘手的一次武装对峙，也是陈季良必须直面的难题。
一筹莫展之际，陈季良收到了动员组关于军法惩处“海琛”号的报告，一时哭笑不得。
对“海琛”号目无军部、直接向军政部“越级请示”的行为，战时组提出报告，要进行调查处理。考虑大敌当前，非常时期当动用非常手段，以严肃军纪。
陈季良苦笑，调查有个屁用，再说，你去哪里调查？所有人都知道，“海琛”号名义上归属海军，原先属第三舰队编制，反水之后投靠了广东海军，再次反水后就一直由军政部直管，何来“目无军部”的指控？陈季良想都没想，把这个动议撕得粉碎，纸片碎屑在办公室里撒落一地。
在纸片的飘落中，他看到了海军纷乱不堪的往事。
日本人先动手，打还是不打？这一道选择题对于海军来说，是老题目。“一·二八事变”时，海军曾经的选择让自己自食苦果。说前事不忘也好，说吃一堑长一智也好，但这些教导并不能解决陈季良的选择难题。
随着孙副官的传唤，解夏踏着一地纸屑，走进次长办公室，感觉到莫名其妙。
次长看他一脸诧异，心想报告的事，恐怕他并不知情。但是，还是忍不住地问：“喂，我问你，你们动员组交来的‘海琛’号报告，你自己看了吗？”
解秘书脸上掠过狐疑的神情，他扬了扬手上的文件夹：“什么报告？它还在手上呢。”
陈季良没再说话，打开一看，也是关于“海琛”号的。原来，这是解秘书携军务司参谋一起，就下关江面敌我军情的实地考察报告。
陈季良翻了一下，大体情况，和前面掌握的基本一致。所谓“日军的4艘驱逐舰，和我海军两艘舰装弹对峙”，和实际情况稍有不符。日本人的兵舰中，3艘是内河级炮艇，只有一艘是驱逐舰。他估计当时在夜间，我方没看清楚。
点起一支烟，他问：“现在是什么情况？”
“对峙还在继续，双方在甲板上的一举一动都看得清清楚楚。当事舰长担心，如果我们不放第一炮，敌人要放怎么办？”解秘书盯着大口吸烟的次长，说，“敌舰只需几枚鱼雷，足以让我两舰下沉。”
陈季良站起身来，不说话，只是一个劲地抽烟，拖着微跛的脚步在屋里转圈。
突然间，他指着地上的纸屑，警告说：“你可要管好你的动员组，别让他们把报告往我这乱送。”看解夏不解，马上又摇了摇手说，“算了，这事你本是蒙在鼓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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