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迟端着冒着热气的清粥轻扣了下房门，而后抬步走了进去。
谢舒倚在坐塌一侧，一双美目正似有若无的打量床上的斐离止，他如今**着上身，素色棉被之下隐约露出精壮的肩头上一小片看不出形状的黑色印记。
她曾尝试根据纹路一点一点描摹出来，但并不能找到一个准确的图形，细看起来也似乎不像是经历过黥刑，而且凭斐离止的身份，只要太后不倒，没人敢在他头上动土。
忽的，谢舒眼睛一眯，两步走到床榻边，抬手掀开了被子。
正当此时，桌边放下粥的魏迟一脸惊恐，刚进门的璃诺面色黑如锅底，不过这两位的反应她都没有看到，如今她的眼睛里是斐离止干干净净的肩膀，刚刚那复杂的墨迹仿佛是她凭空幻想出来的。
“谢……舒？”斐离止震惊的看着面前的人，还未清醒的脑子一团浆糊，以至于他都不知道自己是该惊讶她还活着，还是惊讶她变了相貌，或是惊讶她居然掀了他的被子，而且他还没有！穿！衣！服！
“你做什么？！”斐离止终于反应过来，抬手将谢舒手上的被子抢了过去，谢舒不在意的直起身，凉凉道：“终于醒了？”
“软筋散昨夜子时就散尽了，虽有内伤但并不严重，所以你到底是如何昏迷到今早才醒的？”谢舒看着斐离止，问出了一早就想问的问题。
“我——”斐离止话刚出口，忽然意识到什么，抬眼朝着门口看去，原本紧绷的神色忽然放松了下来，“言若。”
谢舒一愣，挑眉看向门口，却见对方并没有看向她。
璃诺上前几步，将桌上的粥递了过去，斐离止裹着被子支起半身，抬手接过粥，“凤弈楚安生了一夜，是你的功劳吧。”
“恩，我给他下了点东西，但我服了软筋散，没办法伤人之后还全身而退。”斐离止吹了吹热气，一下喝下去一大口，唇齿间瞬间溢满清香。
璃诺接过空碗，抬手递给身后的魏迟，谢舒则默默的向后退了两步，重新坐回榻上。
“凤弈楚中了我一箭，不过看那样子应该性命无虞。”璃诺道。
“啧，你还不如下狠手，直接要了他的命。”斐离止认真道，不知为何他总觉凤弈楚死在璃诺手里是最好的选择。
璃诺看着斐离止，探究一般问道：“你真想要他的命？”
斐离止舒了口气，颓然道：“不知道。”
他四下扫了一眼，谢舒和魏迟几乎同时反应过来，魏迟以军务为由退了出去，谢舒则装模作样打了个哈欠，“我——”
她一个我还没出口，璃诺的眼神就瞟了过来，她悻悻的闭上嘴，决定不告而别。
璃诺未曾出言阻拦，但眸光却如有实质一般追随她的背影，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前。
“她可是谢舒？”斐离止问道。
不怪他惊奇，实在是谢舒的变化太大，以前的她眼睛眨一眨就是浩瀚星空，墨夜明晨，而今的她一双眼睛清澈依旧，但却一眼看不到尽头，在加上那满头白发，整个人都透着往日未曾有的内敛朦胧，如云似雾，灵动而缥缈。
璃诺道：“是也不是。”
斐离止短促的蹙了下眉头，静待璃诺的下文，可他却没有继续说的意思的了。
许是肚子被填饱了，斐离止终于有空捻起他的精明，“这样看来，她倒是更偏像传说中白夫人一些。”
璃诺点了点头，“的确。”
斐离止道：“那既留山的事，可是她所为？”
璃诺蹙了下眉，没有回答，斐离止惊异道：“你不知道？未曾问过？”
璃诺平视着斐离止，眼睛里有摸不清的情绪。
斐离止看他神色就知道他定然有什么难言之隐，当下随意摆了摆手，“罢了，你们两个就像一团浆糊，永远也理不出个太极图。”
斐离止顿了顿，接着道：“那日言安走了之后，我察觉不对，还没来得及召回人手就被凤弈楚带去了大秦，他前脚刚到秦地，后脚战事就起了，大秦早就和颜家勾搭到了一起，颜姝之和亲也是一早商量好的，若不是白——子浅中途劫亲，颜姝之也会死，死在自家人手里。凤弈楚没有特意阻止我获取消息，甚至这些也都是他亲口告诉我的，只是他却限制我的行动，几乎寸步不离，我曾以为他对我……”
斐离止神色默然变得凝重，而后又缓缓趋于平静，“那时的我跟寻常人无异，他若真的是那等意思，我根本毫无反抗之力，可是他却没有。言若，你觉得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璃诺眉头蹙着，淡淡道：“我与他仅数面之缘，不好随意置评。”
斐离止苦笑了下，自知自己慌不择路了，“凤弈楚这个人很偏执，他少年时曾目睹自己母亲被秦帝亲手杀害，在最意气风发的年纪遇见了最无能为力的事情，所以他的行军布阵总留有后手，无论何时，总会给自己留退路。”
璃诺蹙眉想了想，“瞻前顾后？”
斐离止同样回忆了下，道：“是也不是，他思虑周全，无论是在何时都能做出对自己最有利的决策，瞻前顾后这词配不上他。”
璃诺默了下又道：“处事万全？”
斐离止一笑，“对，若是为人处世，处事万全是件好事，但若是带军打仗就完全不是一回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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